但现在面临的只有两大问题,一是具体应当往何处去,二则是谢恒颜的伤势,具体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尤其刚下山时,印斟已注意到了,原本谢恒颜的业生印十分脆弱,却又一直无法得到任何形式的修缮,如今再遭康问一剑刺来,伤口在显而易见地不断扩散,以至于谢恒颜昏迷之际,印斟压根不敢怎么动他,一面是要降温,一面是要保暖——但难免想到之前在永村那夜,印斟曾与谢恒颜一道护命符,作为交换,谢恒颜还摘下傀儡赖以生存的獠牙送他,现这枚獠牙仍于印斟心口处系着,从始至终保持着它那一份温热。
“你有受伤没有?”谢恒颜看印斟在解他的衣带,总归是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来的?外面情况怎么样?”
“外面早给烧成灰了,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你自己。”
印斟说着,要扶谢恒颜起身,以便观察他的妖印,但这一举动,却让谢恒颜巧妙地避开了。
谢恒颜艰难地抓住印斟的手腕,说:“你先找地方去吧,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容府的人追来怎么办?”
这话如果放在平时,印斟也许就听了,成功由他转移注意力。但印斟不傻,他知晓谢恒颜是如何一番心思,所以这一次,印斟强行上前,掰开谢恒颜试图遮掩的手臂,谢恒颜脸色一白,下意识还想隐藏什么,慌乱间不由轻声唤道:“印斟!”
印斟没费多少力气,轻而易举揭开了他的衣袍——此后,傀儡四分五裂的妖印,及在旁绕一圈的数余骨针,都在印斟眼底碎为不堪一击的齑粉。
那一刻,印斟几乎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他试图伸手上前触碰,但根本来不及靠近,谢恒颜已疼得缩了回去,随即落下痛苦的泪来,印斟又想替他揩泪,可是傀儡的侧脸真的很冷很冷,冷到印斟几乎产生了绝望的想法,他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他亦不知所措地回望他,两人彼此茫然地对视着,谢恒颜终于支撑不住,双目微闭,及至趔趄着倚回身后的石墙。
他对印斟说道:“你快走吧,别管我了……走吧!”
“为什么?”印斟问他,“我给你的护命符呢?”
谢恒颜仍自紧闭着双眼,冰凉的薄唇抿成一线。印斟问了许久,也未得到回答,他耐不住更靠近些,额头抵过傀儡由水浸湿的额头,痛苦地问他:“……护命符呢?”
“那是什么护命符啊……”
傀儡眼底尽是晦暗的一片:“如不是我一早将他拆了,康问那样致命的一剑,想来该刺进你的心上了……”
沉默,印斟终于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黑暗里,他注视着谢恒颜光渐薄弱的双眼,谢恒颜也悄悄抬起头来,反看向他的,那一双……总是浸满了寒冷的眼睛。
“印斟,你未免太小看我了。”谢恒颜叹声说道,“咱俩认识这么些年了,往往你心里如何想的,我岂会看不出来半点?你既做了护命符给我,诓我说没有任何代价,偏像这样自欺欺人的话,让我如何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