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斟顿时有些沉默。彼此相隔一堵冰冷的厚墙之后,他那大半张面孔湮没在黑暗当中,许久未出现任何动容的色彩。
“也许我的请求显得非常无理。”成觅伶用她近乎哀求的嗓音,对印斟说道,“但师兄,你可不可以帮我这一次……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你只需往扶则山上,确认我爹的安全,之后带着你的小倌,你二人远走高飞,再不会有任何人前来阻挠了。”
仍是漫长而久远的一次静默过后。
印斟的声音听起来带了些许犹疑,又或者说,他是在轻轻地发出颤抖。
他对成觅伶说:“好。”
这该是他师兄妹二人自相识以来,几乎打破所有芥蒂的一次交流——但诚如成觅伶所言,这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了。
*
同一时间,过往素来幽暗一片的扶则山林,此刻正陷入熊熊烈火的燃烧之中,不多时已成一道刺目而灼烈的巨大光影。几乎所有山间的房屋与树木无一幸免,即便里外来人扯开嗓子叫嚷着灭火,但那自林深处蔓延开的凶猛火势,不过片刻便将上下山的泥路围堵至水泄不通,哪怕有心想救火也是无处下手。
谢恒颜尚有剑伤在身,一双铁腿行至山间又异常的困难,再加大火燃烧后的巨木枯纸纷纷如雨般的朝下坠落,有几次甚至狠砸到傀儡的肩上,噼啪溅开三三两两的火星。
尽管如此,他还是沿着成道逢消失的方向,一步一步不断朝那火海中艰难地前行。
——成道逢的离开并非毫无踪迹可巡,因他适才一刀割伤自己的手腕,鲜血用来书写阵法,同时也伴随他行走的步伐悄无声息淌了一路。
只是越随那血迹沿途行时,谢恒颜越是发现,那滴落在地的一串猩红色血痕,并非是行走间隙无意留下来的。
单观此番状态,那更像是成道逢刻意淌满地的鲜血,试图将某个人往某个既定的方向上引。
归根结底,要说成道逢最终想引来那人,除去一个肉身已损的方焉,还能有谁呢?
谢恒颜正这样想着,然待他回头之际,身后漫天火星如潮般的枯树焦林中,倏忽间现出一人熟悉而瘦弱的身形。尽管这时谢恒颜眼前斑驳的一片,意识已略有几许光恍惚,但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那隐匿在火海最深一处,伴随噼啪数余烈火灼烧时的声响,突然走出一单矮小的、孱弱的,仿佛随时将灰飞烟灭的渺渺人影。
原本以为是在做梦,但人既来得真切可见,如此沿着成道逢抛洒鲜血,缓缓从那山林弥漫的沉黑浓烟中走了出来。谢恒颜方一抬眼,便只见那人着一袭碎布织成的花衣,近看竟是当初乌念失踪前,裹在身上那块保暖用的襁褓,彼时连鞋也没穿,赤脚踩踏在遍地烧焦了的枯枝上,一双乌黑而无焦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成道逢留下的一串血痕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