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印斟见他第一眼,袖中雪白符纸已然召出,防御戒备之姿显而易见——偏生此时此刻,在他怀中护着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康问最不愿想,更不愿见到的傀儡谢恒颜。
“师兄!!!”康问愤然出声,额顶青筋浮起,握剑的手腕更是战栗不止,“你一定要这么做吗?难道我们背后整个师门,不及你身边一根没有心的木头?!”
印斟没有说话,谢恒颜却有些怒了,待要开口反驳,印斟缓缓拉他到一边,手中符纸扔是扬起,直抵那头康问锋利的剑尖,凌然开口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我……”康问先时一愣,随即硬声答道,“我来带你回去!”
印斟冷冷道:“是你来带我回去,还是容府派你来抓我复命?”
康问拧眉道:“事到如今,平朝城内外,哪一处没有你的悬赏画像?光猎鹰就一连放出十来余只,更别说他们容府派来的影卫探子——你跟他们走,倒不如随我去了,至少我还能给你一些保护。”
印斟不答,只冷笑了一声,且算是作为不屑的回应。但这一笑意味分明,只让康问倍感心寒,下意识里上前一步,忍不住喝问道:“师兄你可知道,当初容府地牢那一剑,险些刺伤师父心脉!自你离开京城之后,师父身体每况愈下,好几次差点支撑不住——当时整个容府都要寻你兴师问罪,朝廷那头调动官兵出马,几乎闹得满城风雨,就这样你还……”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印斟漠然将他打断道。
“师兄,你当真如此执迷不悟!”康问蓦地扬剑,剑尖直指一旁瑟缩不止的谢恒颜,“你是宁愿随了这个妖物,也不愿随我回容府,主动向师父道一声歉,承认你一直以来的过错?”
印斟反问道:“试问我何错之有?”
“你……”康问陡然怒道,“你居然还敢这样说?!师父他教你养你,就活该让你一剑穿心,从此卧床不起的么?”
印斟毫不退让:“若非是他先逼我认错,我又怎会出手反抗?”
康问喉头一哽,原还待继续单薄,谢恒颜却拉过印斟的手,连连摇头道:“印斟你别跟他争了,我们走吧,一会有人追上来了。”
印斟“嗯”了声,就此转身,打算对康问的质问置之不理——却也正是这番举动,康问看在眼底,怒在心头,手中长剑亦是按捺不住,再次指向印斟漠然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师兄!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印斟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彼此双方有过片刻的静默,最后是康问率先出手,铮铮一声剑鸣划开了长夜,印斟闪身躲开,反手推谢恒颜乌念到一旁,随后袖中符纸应声飞出,倏而于破庙台阶外撑开一道结界。
康问长剑挥出,在与结界相触碰的瞬间生生止住,而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印斟又是一纸符咒,硬拍上他的脑门,紧跟着刺目发亮的结界光锁随之召唤而出,几乎只在展眼片刻,便将康问连人带剑缠绕成一团。
“收!”
印斟一声令下,那结界光锁立马应声而动,康问手中锋剑拿捏不稳,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溅起灰尘泥沙满天飘飞,而他本人亦是悲怒至极,此刻俨然动弹不能,犹是扯开了嗓子,无法自控地冲印斟嘶吼道:“——师兄!!!”
殊不知此一番震耳欲聋的吼声过后,远在印斟身后的台阶上,谢恒颜所紧紧抱于怀中的乌念,忽而睁开了那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