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议论之声哗然而起,这会儿谢恒颜却挤在人堆子里头,只听众村人七嘴八舌停不住话,他越是情不自禁地捂紧了胸口,生怕叫人发现遮挡妖印用的那枚磁石。
——好在这些个人警惕虽高,到底还是医者仁心。只看谢恒颜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临近冬日的大半夜里,抱着个生病的小孩儿,那模样说不出的凄苦寒酸,任谁都难免生出几分同情恻隐之心。
而在他们全村所有人当中,最是年长,资历也最高的那位,自然便是在前方引路的老人——此人名唤曲柬,谢恒颜也是刚才知晓,曲柬如今已是百岁高龄,然其举止言谈之间,并无半分苍老之态,眼下一番瞧来,倒比周边不少年轻人要精神得许多。
这会曲柬领了乌念进屋,主动给她搭了一张棉被褥,又负责替她诊脉,旁的其他人围在门外转来转去,却是不肯回去歇下,谢恒颜便只能窝在人多而杂的地方,一时只觉紧张不已。
而再过得一阵,曲柬诊完了脉,也看完了病,出来对谢恒颜说:“伤寒入肺,再加多日积劳成疾,倘若再晚来数日,像这样小的孩子,多半只能没命。”
谢恒颜忙忐忑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她还有危险吗?”
“不好说,你先前喂她服的草药,多是做无用功,如今服食过多,反而容易伤身。”曲柬道,“你且随我来,我再替她另开一副。”
也亏得众人眼尖心细,一早瞧见乌念乃是早产婴儿,体虚病弱,压根经不起风寒与颠簸的双重折磨。于是村中有刚产子多出母乳的妇人,赶忙抱起乌念去喂,其余人纷又供来棉衣、棉袜等些物事,争先恐后想要递与乌念来用。
谢恒颜则跟在曲柬身后,曲柬带他另拐了道弯儿,到后院外一处药房中挑选草药。
期间曲柬一直问他,从哪里来,孩子又是谁的,为何选在深夜闯入……云云一些必要的问题。
这回谢恒颜留了道心眼,没再用铜京岛做挡箭牌,而是如时报了来枫镇的大名,至于孩子便说是自己的,只因镇中无人能医得如此幼儿,谢恒颜迫不得已,方连夜带乌念外出寻医。
曲柬又问他孩子她娘呢?
谢恒颜便答曰,媳妇儿难产丢了性命,说话间,还适时揩了揩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曲柬见得此状,亦不再多问什么,原还想顺带替谢恒颜把一把脉,谢恒颜却吓得连连摆手,一下子连话也说不清楚。
因着现下天色已晚,曲柬也懒得与人较劲,索性为谢恒颜安置了住所,并告诉他不必担心孩子的状况,且安生睡过一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