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会,倒剩得小绿坐定在卧房里,一人难受了好一段时间,方是回过神来,陡一拍桌,异常气恼地说道:“他就这样,说走就走了……这个大笨蛋,不会留下来哄哄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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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颜刚从镇里一路赶到山脚,那时天已黑得彻底,扶则山的碎石小路又是格外的崎岖不平,傀儡一双新修的铁腿踩在那些石子上,沿途嘎吱嘎吱一阵乱响,隔老远在树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印斟一早发觉动静,立马从隐蔽的树后钻了出来,彼时手里提一盏灯笼,缓缓走到小路尽头,替谢恒颜接过怀里那些杂物,末了又空出一边手来,将这只走路乱颤的傻子傀儡牵住,并微微施力与他十指相扣。
“黎海霜现状如何?”谢恒颜上气不接下气,犹是疲累地道,“走这路,得累死我了。”
“不太好。”印斟皱眉道,“她流很多血,挨不过太长时间。”
谢恒颜道:“那咱走快点,别耽误时间……好歹一条人命。”
两人一高一矮一双倒影,在这夜深分时的山林之间,由微许几点灯笼火光拉得老长老长。
“不用那么急,小心摔着……对了,你怎去了那么久?”印斟忽然问道,“她为难你了不曾?”
“没有。”说起这个,谢恒颜也是头疼得厉害。
他只觉得小绿变得奇奇怪怪,近来总拉他说些莫名其妙的怪话。他一个呆愣愣的木头,自然什么也听不明白,偏生想要与之问清之时,小绿又十分抗拒地将他推开到了一边——所以说,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状况,小绿也好谢恒颜也好,他们俱是云里雾里,甚至都在原地等待对方给出的解释。
然而事实上呢?别说什么解释,谢恒颜连小绿对他好的初衷都丝毫没有弄通。
“我不懂小绿姐在说啥,就……不管说什么,全都挺难懂的。”
此时此刻,谢恒颜回握印斟的手,感觉他的掌心很是温暖,将自己整只木制的小爪包裹在一起,分明力道用得不大,却好像永远不会与他分开一样,时时刻刻都在紧密相连。
大抵是失而复得涌上来的心境变得大不一样,此刻两人间的感情,又与最初在永村定情时略有几分不同。
印斟侧目凝视谢恒颜的双眼,待隔了小半片刻,方缓声与他说道:“你没必要懂,懂了也只会更头疼。”
“印斟你说……你说吧,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谢恒颜拉着印斟的大手,将他硬扯过来,五指扣压进自己的掌心,继而很是认真地问道,“原来在永村外的浅水滩上,你说过会慢慢教我,可我现在……好像还是半懂不懂。”
印斟挑眉看他:“你都做人媳妇了,我们也什么都有了。像这样的问题,何须拿来问我?”
“我没有别人可以问嘛。”谢恒颜仰头望天,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有的全是密布的一层乌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转眼,一晃神,旁边只剩你一个人了——反正,你就是我的命,我不许旁人抢你走的,谁也不许……就算谢淙都不行。”
印斟听到这里,却是笑了,大手揉揉傀儡乱糟糟的头发。
“你这不是懂了么?”印斟说,“无师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