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海霜说,当时容府结界地牢遭毁,是印斟往走道深处燃了一把大火,导致无数守卫家丁围绕地牢进出不断,场面一度拥挤至混乱不堪。
封偿早在容府外围徘徊数日,因而地牢结界一经受到损毁,他便携着黎海霜准备逃出容府。但这傀儡身体残缺,如今单剩得一具,思维不比常人那般清晰敏锐,他自己无法判断逃脱的方向,只好一路尾随在印斟身后,打算跟他到安全的地方,停下为黎海霜疗伤。
“但即将出城的时候,他发觉有人在后尾随……于是对着阿偿大打出手。”黎海霜说,“最后他自己体力不支倒下,阿偿认出他胸前那颗傀儡獠牙……于是巡着踪迹,一直找到了这里。中途清醒过一次,他对阿偿和我十分抗拒,我们没办法,只能将人暂安置在神祠里……”
这样一番看来,确实像印斟本人的作风。
谢恒颜对此深信不疑,几乎朝着神祠那处方向一路狂奔。要知道如今的神祠不比先前那般冷清,白天夜里随时有人前去参拜,一旦镇民发现受伤的印斟,那他最终还是会被送回容府……之后等待他的将会什么,简直无法往更深处想象。
“印斟……”
谢恒颜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步伐完全不受控制,径自跨着满山的泥路,莽莽撞撞冲向祠堂门前——最后的最后,终于在那燃有一盏灯笼的石阶之外,匆忙站定了他的脚步。
此时此刻,昏暗的内间却仍是静悄悄的,耳畔只有傀儡紊乱不堪的呼吸声,伴随夜风的吹拂一起一伏。
“印斟你在吗?”
谢恒颜大口喘息着,长时间踩踏泥地的双腿已彻底瘫软下来,他只能艰难弯着腰,倚靠门前两边的石柱勉力向前走动。
“印斟,你好歹……”
应我一声……给我半句安心的回答,也比就这样一直沉默要好吧。
谢恒颜猩红的双眼泛着微光,彼时缓缓跨过门槛,及至踏入到祠堂内间,正对神君石像那最深一处位置。
周遭不存一丝一毫的杂音,安静到细腻的风声都在阵阵入耳。
谢恒颜满怀希望地跨进门来,后又迅速黯下了目光,饱含失落地蹲了下去。
距离七夕那日在海上,与死亡最接近的那一次分别,到如今秋分已过,将要入冬的寒冷季节——他们已实打实分开了一月之久。
谢恒颜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期望到盼望,盼望到失望,最终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所有人都说,傀儡木身不过是样无情死物,没有心,自然不知何谓失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