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谢恒颜皱眉问道,“为什么不能是别人?我一样想同印斟一起出海,凭什么我要成为最后留下来的那一个?”
“天底下哪来这么便宜的事情,你想出海,我想出海,他也想出海!……你们所有人,都自私贪婪地妄图活下来,比谁将来命更长。”它探出手来,拧住傀儡的下巴,继又狠声说道,“你想知道凭什么,你,会成为留在海岛上的那一个——这些话,你得拿去问谢淙!他亲手嵌在你心口里的骨针,原本该是属于谁的东西!”
谢恒颜浑身一震,随即低头下去,迟迟望定于自身胸口,那处正随时面临着枯竭腐烂的位置——而当“它”再次伸手前来,似想借以指节触摸的时候,谢恒颜却警惕地拉紧衣襟,并不动声色地朝后倒退数步,待要说些什么,“它”却率先一步开口说道:
“我对你一块木头,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一切长话短说,如果你还想活下来,见到谢淙,把所有来龙去脉问清楚的话——你就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其余的,我自会带那些该出去的人,一并乘船离开海域。”
谢恒颜硬声道:“倘若我偏要走呢?”
“你可以试试看,是他们死的快——还是你一个人走得快。”
*
“……印斟!”
已经是第无数次,自那夜循环往复的噩梦中惊醒。
谢恒颜挣扎着坐起身,印斟正在一旁睡得半熟,彼时听到傀儡的呼唤,亦是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偏头时,谢恒颜正垂下目光,双眼牢牢盯在自己袖口手腕处,那大片溃烂泛着青紫的木制皮肤。
“怎么,伤口疼吗?”印斟一下就醒了,忙跃身下床,翻箱倒柜给他找起了药油。
而这时谢恒颜却说:“别找了,涂药没用……是我这老木头快不行了,业生印都没法给它修复。”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烂着吧?”印斟握着他的双手,心疼到不知该说什么,“你早说身体不舒服,那天我也不会拉你一起上船了。”
谢恒颜只垂眼望他,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他不敢告诉印斟,那天从大船上下来,是他自己将双手浸在盐水里,足足泡了两三个时辰,一直等到手腕开始出现腐烂的迹象,他才强忍痛意,缓缓自那从盐水中收手。
他并不是不能出海。先前那所谓近水便会腐烂的谎话,都是现成编来骗人的——他对印斟说这些,只是盼他能够早日离开罢了。
离岛的日子,确定在明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