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颜问:“……我还能是啥东西?”
印斟反问:“那你方才,为何不肯理我?”
“有、有吗?”谢恒颜疑惑地挠头,“我刚不是……在认真画图来着?”
“算了……”
印斟彻底被他击溃,像是忽然一下泄了气,整个人半瘫式地坐回桌边,再也问不出一句话来了。
——时至今日,已整整快一个月的光景。谢恒颜的状态变幻莫测,正如彼时入了春的缠绵雨季,时好时坏,时阴时晴,而大多时候没有更好,只有更坏,更糟糕,甚至往无法想象的地步,永无止境地坠落延伸。
印斟忙于照顾他时,通常连着日夜不眠不休,一刻不停在旁守着伺候。到如今身体严重透支,早已疲惫不堪,却始终期待盼望着,谢恒颜能稍好一点,哪怕只好那么一点点,也多少算是遂了他的一桩心愿。
但依目前看来,他的所有努力,终只换来一场空罢。谢恒颜不像谢恒颜了,由于某些其他“东西”的存在,印斟心生绝望,甚至忍不住地怀疑,面前这根浑浑噩噩,全然不听使唤的木头,究竟是不是最初认识的谢恒颜。
——直到无意偏过头时,见谢恒颜在桌边端坐着,没再一味地埋头苦画,而是保持沉默,不动声色打量着印斟的表情,仿佛在由此确认着什么。
印斟登时背冒冷汗,一个激灵坐直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谢恒颜已主动撑起木拐,歪歪扭扭走到床边,适才印斟搁放饭碗手炉的位置——继而弯腰坐下,捧起微凉的甜粥慢慢吃了起来。
印斟再次感到无比地震惊。双方尴尬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印斟喉头哽塞,半晌方问谢恒颜道:“谢恒颜……你,是谢恒颜?”
谢恒颜喝完粥,轻轻搁下饭碗,犹是诧异道:“咋了?”
“你方才一声不吭,突然跑到桌边画图。”印斟道,“我叫你很多遍,你不理我。后来拽你,你还踢我……那个真的是你?”
谢恒颜想了想,说:“可能画太入迷了,没注意到。”
印斟目光骤冷,扬声喝道:“怎么可能没注意!”
谢恒颜愕然道:“不然能是什么?”
印斟问:“今早你被人碰过头,你难道没有感觉?”
谢恒颜道:“不是你一直碰我的头吗?”
“不是,你没发现?现在你烧退了,反应正常了,能吃饭也能说话。”印斟上前一步,掌心抵着谢恒颜的脑袋,不敢相信地道,“没想过为什么会成这样?”
谢恒颜茫然道:“这难道不是好事?我可以起来画图了。”
“肯定是为了图纸。”印斟神情愈发沉重,想到适才那双苍白的小手,在谢恒颜头顶落指点过之后,他整个人便开始不大正常。
“……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影响。”印斟找不出毛病在哪,眼下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它”利用谢恒颜的身体,多半是想画图纸造船,迫使所有进程得以继续……而在那之后,出海的计划就不必往后延期,“当真是如此,那么那怪物,莫不是也想离开海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