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居然说……你自己的孩子,是方焉转世。”谢恒颜皱眉道,“恕我直言,糖水姐姐,我比你更了解方焉一点。兴许,他是一个喜好滥杀,并不无辜的烂人,正是因为他烂,所以绝不至于蠢钝至此——将自己现存的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随时可能丧命的幼儿身上!”
“为什么不可能!”容十涟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我才想问,你是怎能蠢钝到这般地步!那怪物的生命力……简直跟蛆一样,寻常人家的六月幼胎,哪有可能顽强活到现在?”
谢恒颜干脆不再避讳,开口直逼主题:“那糖水姐姐想如何做?……让我和印斟帮忙,一起杀了她吗?”
容十涟亦是肯定道:“杀了它。只要杀了它,屏障的效用就此消失,我们一定能离开海岛,不再受到时间压缩的折……”
“那万一,她真的死了。而所有怪事的根源,实际与她毫无关联,我们也没能成功出岛。”谢恒颜眼神骤冷,倏而打断她道,“糖水姐姐,那就等于……你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容十涟别过头,声线是撕裂般的暗哑。她说:“我从来不承认,这怪物是我女儿。”
“那……对不起。”谢恒颜面带凉意,几乎是失望地对她说:“我也不会帮你。”
“小妖怪!”容十涟面容扭曲,几度面临着情绪的彻底崩塌,“说到现在,你难道还不肯信我?”
“就算有一天,你要杀她,我也一定会出手阻止的。”谢恒颜语气坚定,随即伸出一手,扯过印斟的衣袖,硬声唤道,“印斟,我们走……”
“嗯。”印斟并未犹豫,应声牵过谢恒颜的手,顺势替他将木拐扶稳了些,“慢点。”
此话说完,二人果真是一前一后,无视容十涟的泪水与惊恐,径直与她擦肩而过,中途不曾有过片刻停留。
这是自容十涟与谢恒颜相识半年以来,谢恒颜所能够对她表现出来,最是决绝……也最是不留情面的一面。
就连印斟也对谢恒颜的固执态度无所适从。容十涟更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危险近在眼前,甚至刀锋就逼在脖子上,时刻都将威胁到性命——他谢恒颜却还能义无反顾,去袒护一个食人血肉,造成全村悲剧的残暴恶魔。
难道真的是同类相见,彼此惺惺相惜吗?
容十涟双手不住地颤抖,等到回过头,再试图反驳什么的时候,另一边印斟搀扶着谢恒颜,两人背影缓缓走远,及至隐入身后大片抽枝展叶的林木当中,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
*
其实,印斟也在心里默默憋了很久。一直以来,很想问出那句……
为什么?
彼时他跟在谢恒颜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看他顽固地攥着那副木拐,一步一个趔趄,走在林中凹凸不平的烂泥地上,简直慢得可怜。
印斟几次不忍心,试图上前去扶,却被傀儡轻轻挥开了,并且十分拒绝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