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人群相对较远的角落里,容十涟对印斟道:“纳哥认为我疯了,你也觉得我疯吗?”
印斟冷冷侧过头,神情俱是说不出的焦虑不安:“我不知道。”
“你看着受伤的小妖怪,再说一次?”容十涟眼中不乏尖锐的意味,“就是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可怜怪物,在源源不断蚕食他的生命。她利用小妖怪现有的精力,起死回生,从而顽强地活在这世上……否则六个月大的短命婴儿,如何能平安撑到现在?如你所见,她是活下来了,可小妖怪很快便会死了。”
“但我也想知道,这样可怕的怪物,是如何被你生下来的?”印斟漠然问道。
“我该怎么与你解释?”容十涟反问,“能否借一步说话?”
印斟抬眼,瞥向远处带孩子的乌纳:“……这不合适。”
容十涟:“你好歹是个男人,不该这么古板迂腐!就当是为了小妖怪的安危,我们暂且合作一回。”
印斟:“我没什么好同你合作的。”
容十涟见拗不过他,只好自退一步,又道:“我想,关于那本神神叨叨的‘栽种手记’,小妖怪肯定向你提过几次吧?”
印斟倏然偏回目光,无声与她对视半晌。
“继续。”
片刻之余,印斟淡淡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其实那本手记,原来不属于这座海岛。”容十涟道,“是我当年在海域外围落难,意外捡到手里的。”
印斟:“意外?”
……为什么他们都喜欢用意外这个词?
“是啊,我之前做过一定猜想。在这整座岛外设下屏障,并且恣意缩减活人寿命,迫使全村村民浸在暴死恐惧中的那个人……很大可能,就是这本手记的主人。”
容十涟放缓语速,尝试把话说清楚:“但在后来,我将所有猜想,同纳哥、村长他们都说过——只可惜,纳哥不愿出岛,早已接受他的命运,随时准备等死。而村长年事已高,更是无能为力,我……”
“……”印斟有些无言以对,“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同谢恒颜说?”
“你听我说完!”容十涟赫然瞠目,表情尤是惊悚而狰狞,“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奔逃出海?”
印斟道:“不是你自己说,想要摆脱家族控制?”
容十涟声线诡谲,几乎是一字字地道:“这只是其中一方面。至于另一方面,我就问你,有没有听过‘方焉’这个人?”
印斟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无限愕然的目光。
方焉这样一个人名,自打入岛以来,就像自他耳边彻底蒸发了一般,再也不曾出现过。而现在想来,兴许是他与世隔绝得太久,大多于外界渲染的腥风血雨,都变得同他失去关联——殊不知某些在过去已十足深刻的阴影,至今乃是岛外幸存的活人心中,一道挥之不去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