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醒了醒了,真的醒了!”众村民登时一阵拍手叫好。
“原来是饿晕的,我还以为是什么重病……”
“快快快,把粪桶收起来,熏死人了!”
“没事儿就好,散了散了,大晚上的,都回去睡觉了啊!”
不过短短一瞬,方才争着要给傀儡浇粪的村民们个个又散了开去,熙熙攘攘吵闹着走向了各家的帐篷。
而印斟一口气却完完全全地松了下来,彼时紧握谢恒颜一边冰冷的手掌,搁在掌心里反复仔细的揉。谢恒颜要死要活呛完那几口糖水,倒是晕晕乎乎地清醒过来,但他也不开口说话,安静地躺在稻草堆里,就剩两颗乌黑透亮的大眼珠子提溜的转。
印斟问他:“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恒颜动了动唇,却被姑娘递来的一勺糖水给堵实了嘴:“饿坏了吧小妖怪,还想吃点什么吗?”
谢恒颜只微微抬眼,瞅着姑娘完全陌生的面庞,仍是存了一些戒备心思,不怎么敢和人家说话。
印斟于是接过那糖水小碗,道:“……多谢姑娘帮忙,还是我来喂吧。”
“别了,你这一看就不会照顾人的——让我来吧。”
姑娘把印斟伸来的五指轻推到一边,转而微弯下腰,握着勺子继续给谢恒颜喂水,谢恒颜也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今晚难得的温顺又沉默,反是落得印斟一人在旁尴尬地看着,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终又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偏是一句也憋不出来。
等到一碗糖水喂得见底,谢恒颜喉间阵阵清甜,四肢百骸也渐渐地灌入了力气,这时才觉周身五感尽数归了原位,整个人终于从鬼门关前侥幸地活了回来,勉勉强强留得一丝性命幸存于世。
他坐在草堆上缓了半天,方哑着嗓子,颇为郑重感激地对姑娘道了一声:“……谢谢。”
姑娘只点了点头,见着天色实在太晚,也无意留在一旁打搅,遂顺势与他们交代了些什么,便端着空碗转身离开了。
于是这顶半大不大,实际很拥挤又狭窄的小帐篷里,顷刻又只剩得印斟与谢恒颜两人。好在帐内没有燃灯,四下乌漆嘛黑的一片,倒能免去不少的尴尬。
——然而这会儿一个正躺着,一个在旁老实坐着,印斟还紧紧攥握着谢恒颜的五根手指,迟迟没有松开。
印斟不说话,谢恒颜也不说话,像是在暗中较劲,比谁更学得像哑巴。
待得片晌死寂过后,谢哑巴先憋不住了,上下左右狂扭着肩膀,试图把手指从印斟掌心里抽出来。
但他七歪八扭地折腾半天,印斟死拗着就是不肯放手——到最后实在没力气了,谢恒颜只好主动开口喊他:“放开,我睡觉了!”
印斟这才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谢恒颜猛地一头扎进稻草堆里,顺便蹬得印斟一脸干草末子呼哧乱飞。
印斟:“……”
他沉默地在边上待了好一阵子,等到了那个大概的时机,终于有些僵硬地出声问道:“你还有没有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