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奕却是神色阴沉,纹丝不动地盯着他道:“也许你见过,只是你不记得了。”
“……”
印斟其实很想同这位老村长说实话,自己之前就是专程除妖来的——像杨德奕这样头顶妖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而不自知的迟钝妖祟,不晓得该死了有多少次。
但是出于自己的安危考虑,他选择对过去的职业避而不谈。
然而这时杨德奕却道:“你知道这业生印是做什么用的吗?”
印斟顿了顿,只下意识里应了他道:“您想修习术法,拥有与妖同等不死的寿命?”
“这话你说的没错。算上今年,我刚好是满一百四十岁。”杨德奕道。
印斟眉心一跳……还真是这样,正常人又哪能活到这般岁数?
“但我在身上搁置业生印,并不是因着贪生怕死,而去想方设法延长寿命。”杨德奕指指自己头顶,倏而抬高了嗓音,一字一顿地道:
“……我是为了治病。”
印斟怔然抬眼,登时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情。
老人又是摇了摇头,行动迟缓地朝后退步,直至慢慢坐回木床旁的破椅上头,方再次开口,嘶哑着喉咙与印斟道:“咱这永村自打当初搭建时起,一路坚持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了几十个年头。但这么多个年头过去,岛上还是该怎么穷,就怎么穷,人口只减不增……小伙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印斟突然想到从铜京岛上避难来的谢恒颜……那可真像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百八十年没吃过一口饭的饿死鬼。
然而乌纳却冷冷在旁接话道:“因为在我们这座岛上,一直都流传着一种怪病——普通人一旦存活超过一定年龄,一定时间,就会加速衰老。导致最后成功活过四十岁大关的,至今没有一个人。”
印斟面色微变,随即瞥了一眼面前歪歪斜斜坐着的杨德奕,又将目光移向在他身后人近中年,看起来额外强悍壮实的乌纳大哥。
“你不用看我。”乌纳十分冷静地说,“我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闻言至此,印斟却是蓦地睁大了双眼,一时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出了幻觉。
若非是他眼瞎的话,眼前这高个子男人满面细纹,发间已隐约透出零星几许白点,怎么看都至少得有四五十岁的年纪——又怎会仅与自己相差一岁?
“你没听错。我们也不是在说谎骗你。”杨德奕嗓子哑得厉害,“乌纳这种怪病,在永村每个人身上都有,无一幸免——只是人人之间病发的年龄不同,显在表面上的程度也不同罢了。”
印斟心下悚然,由此立马想到适才刚上船时,十几来个年轻有力的渔民,及后来入村之后,帐篷前高举火把的一众村民,其间确是不存任何一个人面貌衰老,或是头发花白——而杨德奕,便是他们之中最为独特,且仅此唯一的那一个。
“您的意思是说……”印斟有些艰难地问,“在这整座岛上,没有一个能活过四十岁的正常人。而大多数人,会在一定的年龄段突然衰老,然后直接面临死亡……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