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印斟面上没有太多的起伏,“只是后来你说的那些……我确是仔细考虑过很久。”
实际上,印斟不觉谢恒颜在有意骗他什么。相反的是,他认为傀儡被逼无奈后随口编造出来的话,大多都是心底某一层里,最是渴望期盼的东西。
一直以来,谢恒颜都在小心翼翼地活着。努力对人好,对人笑,尝试去喜欢所有人,让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
但他什么也没得到,反是四处碰壁,落得遍体鳞伤,到最后仍是孤零零的一人。
这只傀儡,已经独自漂泊得太久太久,他只迫切需要一个温暖的安身之所,来终止这场无声无息的流浪罢了。
就算他是妖也好,是魔也罢。印斟始终认为,自己并无权利,去剥夺对方渴盼成人的机会。
——何况是一个不曾为恶,从头到脚都干净纯澈的普通人。
“你考虑什么了?”谢恒颜出声问道。
“这次若能有幸活下来,往后……你便跟着我罢。”印斟静下心来,声音淡薄,却很是清晰,“我不确定,能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但至少,你不必四处流浪,也不用担心今后的温饱问题……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会想办法,让你过得更好一些。”
谢恒颜乌黑的瞳仁动了动,也不知究竟听进去了多少。半晌过去,方眯了眼睛,木讷地问:“跟着你……是什么意思,你要给我一个家么?”
印斟:“嗯。”
谢恒颜倏地笑了:“你在说璧御府吗?”
印斟:“……”
“怎突然想到说这个?”
谢恒颜自他怀里坐起来,两人相互对视,印斟的眼底满是力竭带来的倦意,但不曾因此彻底失力,谢恒颜的目光却是微微涣散的,总归是种濒临死寂的落寞。
印斟不愿见到这样的表情,因而他伸出手掌,罩上傀儡毛茸茸的发顶,谢恒颜刚想抬头,偏又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摁了回去,摁进怀里,然后印斟开口说:“也不定会是璧御府吧……我大概有预感,之后再回去,有很多东西会和原来不一样。还能不能回到璧御府,我也不知道。”
“……”谢恒颜由他这么摁着,想了许久,也只怯懦地问出一句:“不回璧御府,你还能上哪里去?”
印斟沉默一阵,却缓慢地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在考虑未来应当去什么地方。我只想让你知道,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人一旦死了之后,便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谢恒颜问:“为什么这样说?”
印斟道:“你一直都说,你想做一个人。”
谢恒颜勉力自他怀中睁开杏眼,圆溜溜的一对,彼时总算染有微许薄弱的神采。
印斟沉声道:“我可以帮你。”
谢恒颜:“……嗯?”
印斟又道:“所以,你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