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斟侧过目光,并未回眼看他。
“……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养那些傀儡,包括现在手边正在做的,我真的……不明白,也说不清楚。”谢恒颜抬起手,放在心口,在那处刺进无数根骨针的位置,是细细密密一股尖锐的痛楚,正朝四肢百骸不断地漫开,“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普通木匠。我们一起相处快二十年,至少,他以往在我面前,从来都很……温柔。”
“温柔。”印斟冷冷笑道,“是真的很温柔。”
谢恒颜眼神愈渐有些黯淡:“是我不够了解他吧……这些年,或许他也过得很苦。”
印斟道:“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谢恒颜不吭声了,单从表情上看,他似乎并不那么好受。印斟才想起刚刚那茬儿,便敛了话头,淡声询问:“……你还好吗?”
谢恒颜没说话,袖下一双拳头却攥得死紧,连带指节都将掌心一带皮肤扎穿。
“为什么?”印斟忽然问。
“什么?”
“我说你爹。”
印斟其实已经猜出来了。那样夸张狰狞的伤痕,除了谢淙,恐怕难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哦……”谢恒颜自嘲地笑了,“是我向他保证,不背叛他的。”
印斟:“?”
“他问我,是不是不论他做什么,我都会绝对不会背叛远离。”
印斟无声凝视他衣下青紫一片的后背:“……然后?”
谢恒颜只低叹了一声,翻身卷起手边的薄被,将自己慢慢裹成一团。
“药有用吗?”印斟没再多问,转将目光移向角落里的几只瓷瓶。
“没用。”谢恒颜说,“只要不伤及业生印,我死不了的……睡一觉,等伤口愈合,就没事了。”
印斟又问:“那些骨针怎么办?”
“你刚刚……”谢恒颜艰难地道,“力气太大,都按进去了。”
印斟似乎哽了一下,及至半晌过去,却仍是方才那一句话:“我……真的不知道。”
谢恒颜也没力气与他争辩什么,只微微眯起两眼,无所谓地道:“那些药,你自己换吧,一会收起来,别让我爹看见。”
印斟沉默了,也不知再该如何回话。
两人无言许久,久到印斟以为谢恒颜要睡着了,他转过身,想顺势将室内亮起的烛灯吹熄,偏在此时,空气中一片死水般的寂静,谢恒颜背对着他,声线压得很低很低,但还是能听出其间无法言喻的悲伤,以及失落。
“印斟。”
黑暗里,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微不可闻:“你这样,同我说声对不起……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