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颜也不知对印斟说过多少遍“别再追了”,总之喊到后来嗓子都在冒烟, 印斟多半是没听进去, 仍旧执着催着他的马匹在山林间疯狂穿行。
他当时觉得印斟简直就是个傻子,中途提醒无数次赶紧下山, 他偏偏不听, 非挨到容饮那头见了真血,这会子再会过意来, 早是为时已晚。
然而谢恒颜现在最害怕的,还并不是这个……而是在这之后, 由着印斟与谢淙打上照面。
谢淙是副什么脾气?
若说成道逢算是顽固不化,那谢淙简直就是乖僻邪谬, 不近人情。
以往数十余年的朝夕相处, 谢恒颜自问从未摸清过谢淙的真正想法——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就算平日笑着的时候,那心里多半也是在盘算着什么。
高兴未必是高兴, 愤怒未必是愤怒。
以至于谢恒颜白给人当了十几年的儿子, 至今仍对谢淙在外的所有行径毫无了解。
两人是名义上的父子,实际是饲主与他驯养于笼中的小宠。
宠物无权利干涉谢淙的任何事情, 但谢淙却有能力决定他的宠物是死是活。
如今想至此处,谢恒颜愈发多出几分慌乱。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嗓音, 发了狠地对印斟吼道:“印斟我叫你别追了, 不想要命了吗?”
可印斟岂止是不想要命, 他恐怕也没想让谢恒颜活命。彼时一只精巧竹弩自他袖间迅速拖出, 随即往箭上粘符, “嗖嗖”数声扳动弩机,连发两箭,径直对准谢恒颜头顶两只傀儡鸟的鸟喙——
……然而,箭术太差,根本无济于事。
谢恒颜快要被他气笑了:“你以为自己很能耐是吧?百步穿杨?夸父射日?……喂,你听不听得到我说话,聋子,叫你别射/了,快滚啊!”
印斟冷冷扣动第三次弩机:“……那是后羿。”
谢恒颜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话刚说完,又是兜头两支短箭,裹带数十余张符纸,随着逆风的后劲直接糊满谢恒颜一脸。
谢恒颜:“……”
印斟在底下扬声道:“你把头蒙上。”
谢恒颜问:“你要干什么?”
印斟:“蒙上。”
谢恒颜紧张巴巴抬起两边袖子,堪堪举过额头寸余高度,忽而耳畔传来一阵锐利声响,印斟连发五支短箭,同时绑带整整近一沓符纸,加起来足有一块板砖那么厚,就这么硬生生逆着山风招呼到谢恒颜头顶上,登时拍出稀里哗啦一阵嘈杂乱响。
谢恒颜咬牙切齿:“我看你是想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