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这些镇民在历经大小无次场突发事件之后,理应树立起适当的防范心理。不曾想这一波还要胜过一波高,前些日子还只是划花一尊神像罢了,如今直接闹得人家血流遍地,满门横尸。
好在这一回,这群人倒明白不必奋起来闹了,个个开始闭口不言,竟是表现出难得的安分守己。以早前在柳周儿手下痛失家妹的宋扬为首,今日见得成道逢来,话也不多说,干脆利落给他让出一整条宽路,就这么齐齐整整地站一旁,无数双眼睛带着幽怨,恐慌,深深的戒备,甚至难以言描的痛苦与不甘,注视着他们在这座即将面临枯萎的城镇当中,仅此唯一,却又岌岌可危的衰老靠山。
成道逢是他们所有人的支柱,然而此时此刻的印斟,站在大片阴霾的人群后方,只觉周围每寸传递来的目光,都冷到堪称刺眼。
分明于昨日晨时尚在巷尾完好无损的雷家当铺,今早从外间长帘至后方摆满货物的大小木柜,已尽数染满一层清晰可辨的血污,经雨水冲刷后的殷红浸得遍地一片狼藉可怖。
而在当铺内间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其间正是雷老板及他上下老小总共五口子人,包括他那未满三岁的可怜女儿,今也未能幸免于难。
唯一的活口,就只剩在当铺照看生意的那名伙计,这会子已经骇得半疯半傻,一眼瞧得有旁人来了,便像是活见鬼一般缩回门帘后方,边抽搐边小口朝外喘着粗气。
成道逢只粗略在外看过一阵,之后随行而来的容饮随口打声招呼,随即将折扇往袖中一插,三两步便上前踱至雷老板身边蹲下细探。
印斟神色僵冷,沿着脚下湿腻一层血水缓缓蹚进正门,犹是做出一脸木然模样,弯腰蹲至容饮身边,待得低头下去,终没忍住喉头泛起一阵恶心。
但只见那雷老板的死法极其诡异——四肢扭曲碎裂,周身骨骼近乎尽数错位,其间伤痕最为明显的,却是脖颈至头顶一带致命要害之处,伤口严重撕裂,甚至被分割成无数小片,那密集程度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头骨让人直接拍碎了。”容饮说,“有可能是用内力震的……但我觉着你们来枫镇内,恐怕不存在这般手法的高手。”
印斟挪去旁边打量半晌,道:“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死法。镇内多数人善用符纸护身,许是借此施的术法,直接一击毙命。”
“符纸运功施术,最易留下痕迹……世上哪会有这样蠢的杀人凶手?”容饮驳回他的猜测,随即微微眯眼,仔细凝向雷老板染满血渍的衣襟深处。
“这是什么……?”他伸手前去,朝里掏了两掏,却是无意以两指夹出一片异常陌生的羽状锐物。
此物通体乌黑,形似一柄弯刀,确切来说,更像是某类生猛禽鸟身上的长羽。
印斟探指过去碰过片刻,却又触电般的缩了回来,容饮觉得奇怪,便偏头问他:“怎么了?”
“木头做的。”印斟淡声道,“我当是真的羽毛。”
容饮却是复杂地笑了,将那片木羽握实在手心里,揉了又揉,碾了又碾,继而一字字道:“是木头做的倒还好了……不是真东西,反而叫人更容易猜。”
印斟怔了半晌,委实在他这短短一句话中,品出几分别样的味道。如今入侵小镇的幕后势力,除去个别一些能力低弱的小妖小魔,便只有他们所有人最不了解,同时又是成道逢最讳莫如深的陌生妖物——人形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