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哥便说:“这神像年头有些久了,雕花儿都给磨没了,要想做得完全一样,必须给张参照用的样图。”
谢恒颜问:“你们做这么多年手艺人,游清神君的石像,难道不曾见过原貌?”
“公子说笑了,咱这都是别处迁来的流民,从来不信这个。”刘哥一抹额头上的汗珠,随即点根旱烟嘴里衔着,坐一旁边嘬边道,“什么鬼不鬼什不神的,填饱肚子都成问题,哪有闲心供奉神像?”
谢恒颜摆一摆手,说:“罢了,有纸笔没有?我来画。”
说完门口小厮便呈了一套工具上来,谢恒颜就着一支分叉的毛笔,半张泛黄的薄纸垫在地上,沾点墨水低头直接开画。
傀儡的记忆天生与人不同,有些看过的东西,几乎就是过目不忘——因而从谢恒颜手里绘出来的石纹错落有致,与神像原该有的纹路一般无二。印斟就在身后抱臂站着,看他娴熟勾完满满一张纸,随后掂在掌中轻轻一抖,抬手递与刘哥道:“就这样了,照这个雕,不会出错。”
那刘哥将图纸接来一瞧,登时乐道:“哟,挺懂行啊,难不成以前练过?”
谢恒颜道:“没练,只是我爹专干这行,难免见过不少。”
刘哥略一点头,捏着图纸再次爬上神像顶端,随即捏着小锤锉刀敲敲打打,摸摸碰碰,看似正忙得有模有样。
印斟还是不大放心,干脆拉过谢恒颜到一边,小声问道:“你到底从哪请过来的人?他们连神像都没不了解,如何能够修好?”
“人家说了,镇外流民不信这个。”谢恒颜翻白眼道,“就你们这小破祠堂,大概也只有成道逢舍得掏钱出来供着……你看容家那两个油水厚的,怕是巴不得盼它早日能垮。”
瞧这傀儡时疯时癫,时而又清醒万分,如今说起话来,更是难得的一针见血。
印斟有时甚至怀疑,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然而有些问题卡在嘴边,到底没能问出口来。印斟思前想后顾虑好一阵子,终还是忍不住道:“……你花了多少银子?”
谢恒颜警惕抬头:“问这干什么?”
印斟说:“我还给你。”
“不用你还,都是我自己辛苦挣的。”谢恒颜一脸财大气粗的阔像。
印斟又问:“你拿什么挣的?”
“你问这么多干啥?”谢恒颜不高兴道,“都说了不用你还,做什么老追着问?”
印斟无奈道:“……我怕你吃亏。”
谢恒颜:“没吃亏。”
印斟:“那你说明白,到底怎么弄来的钱。”
谢恒颜见实在拗他不过,便只好干脆利落,应出一字:“……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