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颜恍惚抬头:“……什么声音?”
“敲钟。”印斟放眼望向门外天色,“再过一个时辰,天差不多半亮……该是有人上山参拜了。”
谢恒颜顿时惊骇:“这么快?”
印斟回头看他,神色多少带些复杂:“嗯,你走吧。用不了多久,我师父也会来。”
谢恒颜:“我该上哪儿去?”
“随你下山还是上山。”印斟说,“混进参拜的人群就行了……赶紧走。”
言罢不由分说,拽着谢恒颜的衣袖将他朝门外赶。可怜谢恒颜挣脱不动,便只好回头望着他道:“包裹还没找到呢,我不……”
“隔日给你买新的。”印斟打断他道,“你再不走,我喊人来抓你了。”
谢恒颜忍不住道:“那我隔天再来找你,你别不见我。”
印斟只道:“……你走不走?”
谢恒颜硬着头皮,又回头过去抱了抱他。随后咬牙扭头,顶着漫天寒潮的细雨,匆匆闯入山间凌晨的夜幕当中,顷刻消失得无踪无影。
他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对印斟说。之前辜绿意喊他下山,聊的那些话题那些事,他考虑很久很久,还只想来与印斟一人分享。
但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谢恒颜甚至没机会转身看他一眼。
这世上待他好的人少到可怜,所以每当遇到一个,他都想要加倍予对方同等程度的珍爱与温暖。
然在与此同时,印斟仰头望着傀儡远远离去的背影,似微有几许出神。两人刚刚淋过一场秋雨,周身衣料还是寒冷潮湿的味道,唯独一颗心是暖热的,跃动的,与众不同的异样温度。
但印斟其实知道的。
傀儡没有心脏,也同样没有体温,所以他时常会感到怀疑,甚至匪夷所思,也无法理解对方究竟是怎样一种与人相异的想法。
直到待得敛回目光的时候,天外已不自觉的大亮。印斟找谢恒颜耗去了近一半的夜晚,好笑的是下半夜两人什么也没干,就坐在祠堂里互相推搡,转眼寅时即过,可能不用等太长的时间,第一批上山参拜的百姓,就会陆陆续续开始起早出行。
其中自然包括他的师父,成道逢。
果然谢恒颜走后不过半个时辰,山顶铜钟又一次被人重重敲响。与此同时山底亮起的灯火愈渐刺目,几乎呈现接连成串的样貌,从远处将整片郁郁葱葱的丛林照穿。
印斟彻夜未眠,走下石阶时的天色尚未亮透,但很快便在灯火交绕的影子里,瞥见康问与成觅伶的面孔。
两人皆是一身端正素袍,手撑纸伞,外加一盏照明用的灯笼。初见印斟时,成觅伶只看他满身衣裳尽数透湿,连带发丝都在隐约朝下滴水,那模样甚是狼狈不堪,与同样上山参拜的其余众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