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时雨目光落在夏歧面上,像往常见面那般眸光温和,向他俏皮眨眨眼,无声一笑,不辩驳也不解释。
夏歧的芥子中,还放着从霄山到南奉一路买的特产,有吃食,也有新奇小玩意,想等再次去苍澂,送给向来对他照顾有加的清时雨当礼物……
所有阴谋与灾祸的根源落在熟识之人身上,宛如一道天堑骤然横在他们之间,无法填补,无法逾越。
他怔愣望着站在对面的人,心沉甸甸地下沉,浑身发冷,唯剩清宴手心传来一点温度。
清宴目光冷冽,沉声回答:“百年来,你的确藏得滴水不漏,可惜做过的事皆会留下痕迹。”
他一顿,开始缓声细数发现的端倪,“开始怀疑你,是因灵影山的法阵只能用妖力启动,若要用灵气和魔气驱动,则需得改动法阵。我在围困霄山的诸多法阵中,察觉一抹极为隐秘的熟悉,明微亦有所感。后来明白,熟悉的不是铭文,而是铭文排布的逻辑。苍澂三尊,每一脉都可独创法阵,而每一脉的铭文排布逻辑都不同,然,你是我的师弟,明微是你的徒弟,自然熟识你的绘阵逻辑。”
夏歧一愣,他记得当初在霄山,清宴向他提起过法阵熟悉,他以为是因万妖王记忆苏醒,清宴才觉得灵影山法阵熟悉……原来还藏着另一半原因。
清时雨沉默片刻,浅淡笑道:“无论是师兄,还是殊琅,在咒阵上的造诣当真无人可及。”
清宴面上冷硬纹丝不动,继续道:“来南奉的船上,我让你帮忙拆解徐深用在霄山的法阵,我在传给你的法阵中加入追踪灵气流向的术法,于是察觉到,你的拆解痕迹与逻辑,与布阵之人一模一样,便确定幕后之人是你。”
夏歧随之回想起当时情景,他见清宴与清时雨云镜谈话,还在窗边欣赏自家道侣的挺拔身姿,没想到竟埋藏了暗流……
清时雨无声垂眼思忖着这番话,唇畔笑意淡淡:“……没想到师兄这么早便已猜到。难怪你让明微回苍澂,是怕我在苍澂作乱?呵,明微向来清正无私,即便是我的徒弟,于大是大非面前,也不会徇私偏颇。师兄倒是筹谋得当。”
清宴一顿,不动声色地微微阖眼,再抬眼时又是眸光冰冷:“……一年前,陵州边界的小镇,我查获一名邪修使用的空间法阵,拆解出明显的苍澂符文痕迹,想必是你早期修改的一批法阵,尚未完全摒去绘阵习惯。”
夏歧倏然睁大眼,那是上一世让他与清宴陨落的邪门法阵,应当是清宴在灵影山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回想起那法阵,才又应证了猜想。
清宴话语从容沉静,证据一重接一重,将幕后之人的身份一层层剥开。
“五年前,苍澂天海宴前夕,我忙于替各门派布置御魔法阵,停云也正四方回援,我便习惯将门派交予你主事,也将诸多大阵交在你手中。几日前,我得知苏群云随徐深列席天海宴,便潜入掌门印查看当天大阵的灵气动向,果然察觉苏群云在苍澂界内启动禁术,再由你抹去大阵预警的痕迹。”
那是清时雨与苏群云的第一次合作,魔患灾祸自此加剧,又不断往四方蔓延,甚至在下一次的长谣天海宴再次爆发。
夏歧愈发心惊,无声望向清宴,忽然想起来,五年前天海宴期间,正值他与清宴疏远……那段时日,清宴过得并不好,还为抵御魔患四方奔忙,如今对方得知在那段艰难时期,被信任的师弟背叛……
他设身处地一想,相当于自己被傅晚与顾盈背叛……根本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