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依旧是撑着素面纸伞,笔直硬朗立于姚十三身后侧,棱角分明的脸上不带一分情绪,也没有丝毫血色的,白眉似剑,玉睫微卷,只透露出病态苍白,加之高束银发,与其一席黑衣可是呈现着强烈对比。
妃眸轻阖,听着城楼下那溃耳欲聋的欢呼声,身体只是微微一颤。
都是与他的欢呼。
黑压压一片人影,他只要稍微眯起眼,都是阵阵眩晕。
想自己至始至终都未曾要过救这苍生,只是职责所在便去了,只是自己还不想死,才除了煞。也从未想过要成为什么万人恭敬的英雄豪杰,他只想……
能安安稳稳像个寻常人一般过上一生。
想到这,才无奈哼笑出声。
留给他的选择只有救与不救。救了便成仁,不救,便是任邪肆虐而袖手旁观的罪人。
何来寻常人生一说。
顾长卿在他身后敛容俨然看了好一会儿,才侧头问起身边宋远:“论功行赏的话,不还少了个人吗?”
宋远奇道:“什么人?”
“不是人,我说艾叶,那妖去哪儿了?话说回来,他俩不是整日都黏着的吗,怎么感觉好像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宋远这才恍然大悟,干笑着玄乎其玄的回他,“大师兄那几日卧病在床是不知道,怎么也没听别人私下议论的吗?”
顾长卿不悦道:“闲言杂语听它做甚,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走啦,就二师兄那性子,能留住朋友才是出了鬼!”宋远嗤笑一声摇头道:“您是不知道,也不知那二位闹了什么矛盾,艾叶被他赶出来,在门外闷声整整坐了两天三夜,最后是挨一夜的雨才算死心!说出来都是头皮发麻的狠心呐,这期间二师兄别说心软喊他回去,硬是狠下心宁可饿着自己不接饭食也不开房门!别说是个妖,就是天上的神仙都没那好性子陪他耗着受他那烂脾气,不走才怪!”
宋远说到最后刻意抬高嗓门,像是生怕顾望舒听不见似的,还不忘往前边瞟了几眼。
“您不是说那巨邪是他们俩携手除的吗?到最后这功可全立在他一个头上,还真受得起!”
“宋远!休得无礼!”
顾长卿赶紧低声喝止,却还眼神恍惚瞄了顾望舒依旧不为所动的身形。他二师弟只是眼睛不好,又不是耳朵也有问题,断然听得到宋远的“悄悄话”,他那么个好面子的人。
定又是在往自己肚子里生咽。
顾望舒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城楼上到底站了有多久,直到人群散去,夕阳西下,黄昏落日熔金,身在高处,看得见余晖透过薄云盘踞在长空,将这片城瓦街陌映得金光灿灿,远山峻岭在那片光雾之后,醉的像是另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