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接不上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安慰,还是感慨。他一个木人石心的,贸然发言恐怕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倒不如沉默。
“小仙人,您就没什么挂念的人吗?”
顾望舒被他问得一怔,答不上话。挂念?他几时想过这些……
“没有吧。”他恹声答道。
老汉在身后爽朗大笑,说:“怎么可能没有,人活一世,存在的理由便是有人挂念,或是被人挂念着,不然和死人又什么区别。小仙人您有那么多心思念经悟道,为何就不能分出些来关心关心你自己,或是身边人呢?”
顾望舒被这么突然一问,不由自主会去转念想这个问题。的确,他人生这二十余年哪一刻不都是为自己活的,为了护着自己,为了不让自己受欺负,把心封得跟个铜墙铁壁一般刀枪不入,何时真的在意或是琢磨过身边人的心意?
事到如今,硬要自己去想,到底会有谁能挂念这孤傲不驯,不近人心的无情之人啊,而这般封闭自我的自己,又怎可能会挂念他人……
他的人生就如同身体外形相同的,就像是一张白纸,洁白无瑕,一尘不染,却也毫无滋味,索然无趣。
在这如同屋外一望无垠纷飞大雪的生活中,朦胧中,有位就生在雪中,以这寒英琼芳为室的明朗,似一束他见不得的光芒,为这片冰天雪地添了一笔生机。
或许是他冷得发懵疯癫了,才会满脑子都是他吧。
可无论如何,此刻当下,他的确只能想到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切切实实的,就是他。
顾望舒不禁陷入良久的沉默与深思。
“算啦,我一界粗人,说的都是俗语屁话,小仙人也不必往心里去。条件虽然辛苦但还是要早些休息,明天才能方便赶路嘛。我也是能走到哪就到哪,万一呢,总不至于半路放弃,余生有限全都用来后悔了。”
狂风从破洞处穿堂而入,在这不大的屋内卷起凄号厉鸣。顾望舒听那老汉说了一堆瞎话后很快又响起鼾声,反倒只有自己品复着他那无心之话,越来越难以入睡。身子疲倦得很,脑海里却汹涌澎湃的不想让他休。
顾望舒换了个姿势重新躺下,放空呆望着日游神像那双藏在月影后发乌褪色的赤瞳。他其实明白,有很多问题,神给不了答案,大多时候,神也救不了你。甚至神还不如偶然路过的老乞丐教会你的道理有用。
饥寒交迫之时,一味求神眷顾,还不如陌生人给的一张馍饼真实。
神护的都是为拯救苍生的大义,可人活在世上,渺小的一个,比起大义,他们更需衣食不忧酒足饭饱的小爱。
顾望舒翻身把脸埋进兽皮披风里,烦躁中狠劲吸了口气。兽皮土腥野生味中,似乎还残留着艾叶身上那股微弱的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