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相处的这些日子中,看顾望舒能爬起来去听早课的次数半只手都数得过来,这还都是外面瞧热闹的人吵得实在厉害,再不能睡了的时候他才会骂骂咧咧起来更衣,眼圈大黑摇摆着打伞顶日头去听早课。
其实大多数的时候白天都是被他用来睡觉的。
顾望舒月人体质特殊,妃瞳眼弱见不得日光,所以干脆直接避了白日。
只当每晚最后一斜余晖也落下,夜色阑珊之时他才会从屋里出来。即便那个时辰的观内早已是四处张灯,人声寂寥,唯有月色如霜而伴。
顾望舒通常会独自一人去练功场又或是藏书院待上大半宿,该研习的,该修炼的,与旁人一样也不差地完成才归。回来后便会去打水沐浴更衣,再取一壶酒,席地坐于院前空地上,亦或是桂树下,借着明月独饮发呆。
这一整夜,伴着他的只有鸟啼,虫鸣,浊酒,月光,和他脚踝上系着的银铃摇动时清音阵阵。
渺然一身,无悲亦无欢。
他每天都有在努力修行,学习,每日都有在认真且虔诚的生活,只不过无人见证罢了。世人皆勘不透他的修为品性,便只能借着这份看得到的外貌,臆想出那些虚假不实的故事罢。
可他好像毫不在意,甚至乐在其中一般,从未说明解释过。
孤独成性吗?
关于月人,艾叶听闻过的也不多。
相传人有生而白毛者,近似人妖。通体白发,瞳孔呈妃色。畏光,善卜。
这种人很多刚生下来就被当作半妖之体,大多数婴儿都因凡人出于妖鬼恐惧的心理而被抛弃扼杀,就算没夭折养活来下来,也多会被卖给妓院或是贵族人家,作为奇珍玩物供人观赏把玩。
得此胎生病人,注定成不了个平凡人活着。
艾叶不懂,为什么那白孔雀,白狼,白虎都是祥瑞之兆,可月人,生下来就要被当作妖人,当成玩物,受尽眼色与这世俗偏见。
是这只能活短短几十年的世人,目光也与寿命一般短浅的缘由吗。
他坐在屋檐上看顾望舒在月光下婆娑背影,或许是夜深苦寒吧,这抹身影,竟有些许悲凉。
那个虽浑身布满了茕茕寂寥的身影,却是挺直脊背,显得一身雅正,无畏。曈曈清辉将他整个人照发亮,就好像他真的是才从那月上阔步走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