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人多又怎样?他师哥可是隔了两年多才回来,这人是有多金贵,请都请不动!全是被师父惯坏了,这观里立的规矩,到了他身上怎么就都成了狗屁!”顾长卿越想越气,怒形于色,干脆把手中酒杯重砸于石桌上,连顾莫都被惊得差点掉了筷子。
哪有师兄远游归来,连个迎风洗尘的礼都不行的道理?自小就目无尊卑,也不知怎么师父就这么顺着他如此孤僻自傲,连学问都不勤,只会打架欺生,怎知他每日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不怪外头把他传成什么妖魔鬼怪。
话音刚落,门口骚动的人群突然就静了下来,像是大气不敢出似的,规规矩矩让出条路。饭桌上三人先是一愣,纷纷停下碗筷向门前望去。
未见人影,先闻铃声。
顾望舒着一身黑纱氅衣,墨色鹊尾冠高束,背着手慢步走来,手中握的是那把白日里无时无刻不撑在头顶的纸伞。月洒清辉,光色皎洁的散在他那一头银发和如纸肌肤上,本就生得雪白的一个人儿,此刻仿佛周身都披上月影冷光。
披月而来,步踏生辉。
不愧是月人。在这月夜下,的确像位仙人,俊美,又孤高得不可一世,无法触及。
顾望舒脚踝处系有颗细小银铃,雕栏玉砌的精刻,每走一步都会响起清脆细沙的声响,仔听可飘得远。
周围人确实有被眼前一幕惊到,顾望舒就算是观里亲传,却也不是每日都见得到的神秘,以至于大家每次都会被他这月人容貌惊得瞠目结舌,更何况月下之景……如临圣仙。
“呵。顾长卿,你这样说我可就不高兴了啊。清虚观地形繁复,你这儿我也是有个数年没来过了,走过来容易吗?不知道走差了多少路碰了多少墙才找得过来!”顾望舒前脚刚进,就冲顾长卿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抓起衣角一甩,毫不客气坐到那空着的席位上。
“再说我好不容易寻了过来,还没进门,大老远就听到你当众在这儿说我薄情寡义,六亲不认,淡漠无情,石人石马,肯定是不会来的。真不知,我还辛苦跑这做甚!”
说完抬手塞了一大口菜,又干了一杯酒。“既然这么不欢迎,那我可就此告辞了。哦对,恭迎大师哥平安归——来——”
顾望舒做了个大大却极其应付的揖。
“……我何时说你薄情寡义六亲不认淡漠无情石,石人石马了?”顾长卿憋着怒气,听他顶着张孤冷的脸,人却像个炮仗似的崩了自己半天,半晌才插得进话,满脸无语。
顾望舒没搭理他,只是挥手示意身后的小道士再上几壶酒。
“倒是你,在清虚观里住了一辈子,学了半辈子的奇门遁甲,怎么还会迷路?好意思在这儿和我埋怨,真是不思进取!”顾长卿用力拍了桌子,引杯碗相撞怒色明显,说话的声音也刻薄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