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话,赵渊心便已经拧紧,像是被人揪住,又酸又涩。
骁勇善战,威震北疆的肃王,被他的兄弟设计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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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召寺出来的时候,阳光已经西斜。一行人马从城中出来。
再回头去看,青色的砖瓦被夕阳浸染,在黄昏中成了金色,恍惚中,仿佛回到了顺天府,回到了紫禁城下。
赵渊此时骑术已熟练,可与谢太初并驾齐驱。
二人一路往大青山去时,赵渊看向身侧紧紧跟着的谢太初。
“殿下看什么?”谢太初目不斜视看着大路问他。
赵渊沉默片刻道:“太初可记得天寿山时你救我,我却质问你为何见死不救,为何合该我赵家人鲜血流金。”
“我记得。”谢太初看他,及不可查的叹息一声,“朝廷里削藩的呼声日益高涨,若不是边疆安定,这些儒生大臣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底气。吏部带头上奏疏削藩,太子定下削藩,才使得赵戟急于谋逆夺权,一手策划了谒陵之乱,死伤无数,殿下才会痛失亲人。”
“俺答封贡,才有了北边这等和平局面,和平了,这些拱卫北边的王爷们,没了用处,倒成了威胁——我不信没有人想到过这一点。”赵渊问他,“他们这些人,真的想不到吗?”
“也许……”谢太初一拽缰绳,身下的马儿缓慢了下来,连带着赵渊座下大黑也停住了脚步。
谢太初扭头看他:“也许他们早就想到了。”
北疆诸地。
除去宁夏与也兴部落对峙、甘肃与瓦剌多有冲突,其余地方因为常年与土默部之间的平和,防御松弛,这些藩王早就没了用处。
飞鸟尽、朗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赵戟一掌大权便着急铲除这些宗族藩王的底气,未尝不是源自北疆这十数年来整体的安定。
二十年多前发生在归化城内的那次俺答封贡。
的的确确挽救无数人于战火之中。
可当年为它奔走过的福王、为守护这边疆存在过的肃王、代王、宣王……
却都因此陨落。
命运兜兜转转,似乎又成了一个循环。
也许他们在内心早就衡量过。
在他们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一人的性命比天下人的性命来得微贱。天下人的性命,比他们的命,更重、更珍贵。
赵渊眼中模糊,他似乎透过金色的夕阳,看到了那些人们,那些甘愿以身殉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