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一碗温水,克制着没有动那碗小米粥。
便又埋头做工。
到天黑,终于一点也看不清的时候,才算勉强赶上了早晨被耽误的进度。
那稀释又稀释的小米粥,其实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为了睡得舒坦些,赵渊忍了一整日,这才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喝下去了,焦灼的胃里反酸,更饥饿了起来。
赵渊不敢耽搁,在胃发出抗议前躺下去。
薄薄的被子里,他手脚冰冷,一直发抖。
娇惯的胃毫不留情面地痛起来。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发愁明日醒来如何挨过饿意。
而手头工量极大,不得不抓紧仔细。
若完成不了,便得不到粮食,更活不下去。
可就算得到了粮食,也不过一把高粱青稞小米,紧巴巴的一日半碗清粥才能勉强活着。
不过几日,最轻的活计已经让他苦不堪言。
他不能想象这宁夏卫周遭百姓如何生活,更无法想象大端境内的百姓如何生活。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丰饶之年缴纳税米之余才能勉强糊口。
若遇大灾大难的年份,怕是卖儿卖女也换不回救命口粮。
——民生多艰,自古如此。
谢太初当初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以万民辛劳血汗,供一人享乐。
在这一刻,赵渊想起了自己过往优渥日子。
不再怀念。
竟觉羞愧。
第21章 夏虫不可语冰
清晨。
赵渊刚起,就听见敲门声。
他过去解下门闩,开门,便瞧见昨夜那个偷了自己家口粮的孩子站在门外,瑟瑟发抖。
“我这边什么也没有了。”他对那孩子道,“和你说过不用再来。”
那孩子眼眶里有泪,进门扑通跪在他面前:“求大爷救我爷爷一命!”
赵渊一怔。
“求大爷救救我爷爷吧。”姑娘哭着说,“我爷爷前几日去挑水,在冰上摔了一跤,摔断了胳膊。没钱看医生,在家里养着,肿了几日,爷爷做不得工就没有粮食。我、我这才不得已偷您家的口粮煤炭。没想到昨天下午还好好的晚上就烧了起来,整个人滚烫,却只喊着冷,邻里们都来看过,什么方子都用了,一点效果没有。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你瞧我这般境地。”他有些哭笑不得,“如何想到来求我?”
“听他们说您是京城来的大贵人,见识多广,兴许有办法救他。”姑娘不停磕头,“求求您,求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