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岩这才发现,柳新的眼睛很好看。
特别亮。
像冬天深夜里被月光照亮的两片碎冰。
“吃了糖,就觉得不那么疼了。”
柳新冲她笑笑。
绵绵不断的疼痛在他额头上凝成薄薄的冷汗。
他一点儿都不像个时日无多的绝症患者。
寻常将死之人的绝望、悲苦好像都被什么看不见的罩子挡住了,与此地绝缘。
他的病房里,甚至还摆着画架子哩!
疼成这个样子,他还能画画吗?
下班回宿舍的路上,赵岩手里还捏着颗棒棒糖。
柳新给她的。
“我的病不传染的,这包糖是刚打开的,不脏……”
给她糖的时候,他微微有点忐忑,还夹杂着一点小委屈。
赵岩鬼使神差接了。
柳新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两人告别时,他甚至还说:“你介意的话,丢掉也没关系,不过一定要背着我啊,不然我会难过的。”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赵岩想。
他分明比自己还大几岁,为什么可以那样肆意的表达喜怒哀乐?
他不担心丢脸吗?
他不怕别人笑话吗?
第二天的课程结束后,赵岩胡乱吞了两口包子果腹,匆匆挤上通往医院的地铁。
车厢在狭长的甬道中飞速驶过,偶尔有外面站台上的灯光亮起,映出赵岩的脸。
她本是匆匆一瞥,可又觉得惊讶。
她从自己眼中看到了一点好奇,一点期待。
真是奇怪。
以前她每次来医院时,心情都很沉重。
即使因为这份工作很累,又因为会随时面对死亡。
舍友们都戏称她上班跟上坟一样。
可今天,不太一样。
她竟然有点想见新雇主,想看看他还有什么出人意料的表现,会说出怎样出人意料的话。
跟敏感又自卑的自己相比,仅接触了一天的柳新就像一个塞满了各色彩纸的大气球,只是轻轻扯开一点口子,就从里面喷发出全然陌生的崭新世界。
这是赵岩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赵岩到时,柳新在画画。
他竟然真的会画画诶!
赵岩好奇地凑过去,看他左手托着一盘颜料,右手在画板上肆意涂抹。
是朝霞。
黄的橙的红的紫的朝霞,像泼上去的一团火,灼灼燃烧,烧得轰轰烈烈。
看见那幅画的第一眼,赵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