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黄沙中,他与他,一黑一白,形成了最强烈的对比。
泉先记了起来,在他很小的时候,曾有人要他拜一个人为师。
那人一身黑衣,斗笠纱罩掩面,气息凛冽如同黑夜。
因为是父兄叮嘱,他收敛了脾气装乖,被那人叫去考核。
考核方式是下棋。
他下了大半盘,越杀越勇,禁不住洋洋得意道:“你下棋不怎么样嘛,就这还能当我的师父?”
话音未落,对方轻笑一声,一手白子落定,立改乾坤,局势瞬间反转。
小泉先望着棋盘,愣住了。
“今日先到这里,我先告辞,谢过王宫这几日的招待。”那人起身,竟然没把这局下完,对于王宫的挽留,也毫不在意。
他只温和一笑:“此处没有我想要的学生。”
“你是什么意思?”小泉先听见了这句话——他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你给我回来!”
只有他逼走的师父,没有不要他的师父!
“目光短浅,骄横跋扈,不静不平。”那人轻轻一笑,“鲛人王族子弟若是都像这样,恐怕离灭族不远了。”
那时泉先还很小,五六岁的年纪。
他记仇,为此苦练剑法——直到多年后,被一个名叫萧客的人族少年一顿好打。
他们说的都没有错,那时他目光短浅、骄横跋扈,不静不平,实在不是一个好人。
“你可知,如今的我,已经不是那时的我。”
另一家客栈中,一身素白的少年费力地将一个棋盘放在桌边,安静地说:“顾凝离,你收到合意的徒弟没有?如果没有,再来和我下一盘棋。”
顾凝离正在喝酒,一双眼微冷睨来。
泉先离开了鲛人海岸,凭着鲛人彼此的气息,追寻他到此。这一路过来,是荒村、边关与高原,少年浑身伤痕累累,手腕上还凝着未干的伤,但眼底还带着清透的笑意。
泉先变了,也没有变,这股子执拗和疯劲儿还在,只是敛去了从前的天真与荒唐。
耳边有人议论:“鲛人被昆仑灭族了,就前几天的事,诶,你们听说了吗……”
顾凝离分神听了听。
他虽然是鲛人,但少小离家,又是半魔半神的躯体,对鲛人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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