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心情不好吗?还是困了呀,要开心起来呀!”
“没有不开心。”程不遇声音没什么波动,带着睡意,“但因为被人骗了。被人骗了,不想动。”
“哈哈哈哈哈什么啊,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没有怎么回事,就是,不想动。”程不遇说。
他缩在被子里,手中握着一把暗蓝色的钢笔,无意识地用手掌持续摩擦着钢笔的笔尖,已经磨出了一片红痕。
他的计划被打乱时,永远是这样。
这支笔是鹤遇买给他的,很小的时候买给他的,很贵,一支要二十块。
他从来没有用这支笔写过字,只是喜欢握在手心。
因为鹤遇工作忙,他常常在等她。等她接他回家,等她下班,等她来医院……他的童年被“等待”两个字包裹,于是他学会了用这支笔打发时间。
机械地、一下又一下地磨着自己的手心,通过那种奇异的不舒服的触感,来提醒自己的存在,提醒自己在做什么。
他没有办法分辨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办法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有疼了、不舒服的时候才会知晓。
他的人生像是只剩下了等待两个字,随后就是按照计划,自己去撞。
而当那计划消失,或是超过他的控制的时候,他就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茫然等待。
这计划曾经包括跟着鹤遇完成一个大团圆结局的故事,包括离开程家考上星传,包括入围娱乐圈破壁计划。
但那不包括他没计划到的事,比如他进了顾如琢的公司,比如鹤遇的死。
——“把那个孩子拉走!他在干什么?他太可怕了,他为什么坐在这里不动?”
“是太难过了吧……就这么一个妈,在自己面前自杀了,他能做点什么?乖,小朋友,不要怕,过来到我们这里来。”
“他真的不对劲,有什么人,自己亲妈死在眼前了,到了头七,还不哭一声的?”
“有点可怕。”
其实他也不明白,他只是在等待。
等到手掌磨出红痕,磨得鲜血淋漓,等待着一切如同往常一样的生活,重新降临在他身边。
“小遇,你别老磨那支笔,不礼貌。”
他第一次见到程家人时,他的亲小姑把他这支笔丢去了外边的湖水里,“你说你老磨它干什么?过来吃点心啊。”
那天是过年,举家团圆,他也因此能被短暂地接回程家。在场的那么多人,都是他的亲人,但他一个人都不认识。
他说:“我困了。”于是被获准回到楼上,他隔着窗户往下看,望见那湖水,想着自己从这里跳进湖里的可行性。
但他没能成功。
落地窗推开,阳台上还坐着一个少年,是顾如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