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也不例外,他吃完自己的这一份熏肉,又忍不住往默什人们的方向看去。
他们的晚餐除了份额更足的熏肉,还有一碗浆果沙拉。约瑟夫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有几分蠢蠢欲动。
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那些默什人的每一餐都如此丰盛,就连苦力都能得到一块熏肉。
……那座城堡里到底储存了多少食物?
约瑟夫捧起那碗地豆汤,喝了一口。已经逐渐熟悉的地豆味道让他有些反胃,使他忍不住皱起眉。
其他苦力们因为这一块额外的熏肉而兴高采烈,约瑟夫的目光掠过他们,有意无意地在那座城堡上停滞片刻。
那座城堡似乎并没有人看守,大门也总是敞着。昨天一夜都没关门,他睡觉时都能感觉到冷风呼呼地往里头吹。
他收回视线,一口气将地豆汤喝完了。
……
塞勒斯虚弱地躺在地牢中冰冷的地板上。
从他的身体中流出的血已经用水冲刷过,但地板缝隙间仍旧残余着凝固的血液。昏暗的烛火映出墙面上一条条蜿蜒的血痕,他的同伙们横七竖八地躺在一旁,已经进入睡眠了。
刺鼻的血腥气在不通风的地牢中徘徊不去,塞勒斯躺在那里,半睁着眼睛。
他身体所赤/裸的地方结满了痂,那些坚硬的龙鳞片被摆在地牢外正前方的木台上,与打开牢门的钥匙一起。
每每睁眼看到它们,半龙就心痛欲裂,脑海中的噩梦不断回放。那个精灵眼睛眨都不眨地拔去了他满身的鳞片,还若有所思地说,这些鳞片或许可以用来打造一件龙鳞盔甲。
……不,那算是什么精灵?那分明是恶魔!昨夜争斗中死去的那两个人,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下!
塞勒斯恨他恨得抓狂,但除了那恨意之外,他的心底还升起了一股来自于身体最深处的恐惧。
这座铁牢坚固无比,他根本无法破开。他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中度过多久?
——他会疯的,他一定会疯的!
只在地牢中待了一天,塞勒斯便感受到了绝望。他后悔来到这个领地,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会离这里远远的。
但他的愿望注定不会实现,塞勒斯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钥匙,眼球泛上血丝。
下一秒,一道被烛火拉长了的人影出现在墙面上。他的眼珠轻轻一动,忽地睁大了些。
一个探头探脑的男人出现在地窖里,塞勒斯见过他,虽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但知道他是自己公会中的成员。
他的眼中骤然爆发出希望的光彩,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他起了身,手脚并用地蹿到了铁栏杆旁,压低声音喊他。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沙哑的男声忽然响起,约瑟夫的心脏险些被吓得停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又惊又怒地转过身,往地牢的方向看去。
昔日强大的半龙会长双手紧紧抓着栏杆,只不过是一天未见,他就截然变了样,狼狈又落魄。
“快救我出去,”塞勒斯急迫道,“钥匙就在那个木台上,快!”
一道轻微的风从地窖隐蔽的出口里吹来,灯台上脆弱的火苗猛然震颤,墙壁上的人影也化成了诡谲的模样。
约瑟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失去了最重要的物品的半龙,思绪飞快转动。
在去库斯卡之前,他曾在一座小领地中居住了小半年。那座领地叫作留月岛,就藏在库斯卡往西的海面上。
他当初离开那里,是因为那个领地时常爆发一些奇怪的疾病,但如今他已经无处可去,只能先回到留月岛,再进行下一步打算。
他在心中计算过,默什堡与留月岛之间的距离比默什与库斯卡的距离更近,现在出去,一个小时后就可以到达海岸边。摧毁了库斯卡的魔物潮正在往东部迁移,只要运气不是太差,他就能够顺利抵达目的地。
可要是带上塞勒斯,那就不一样了,瞧他现在这虚弱的模样,恐怕只会成为他逃亡路上的累赘——约瑟夫从来都不是什么会好心帮助别人的圣父。
但他也不能直接拒绝,如果触怒了这头自私自利的半龙,这家伙说不准会破罐子破摔,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将他一起扯下水。
约瑟夫尽力掩饰自己的敷衍不耐,慢慢地说:“你先别急,塞勒斯老爷。等我装好逃亡路上的物资,就放你出来。”
塞勒斯瞪大眼:“什么?不,为什么要等?你现在就放我出去,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约瑟夫已经匆匆离开,消失在其他库房里了。塞勒斯又急又气地锤了一下地面,注意到旁边的同伴有转醒的趋势,又连忙减轻了动静。
人多了容易误事,也更容易被发现,他可不想带上这帮累赘。
墙面上的影子将地窖长廊上的一切都展现得清清楚楚,塞勒斯紧紧盯着,直至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慢慢远去,也顾不上旁边的同伴了,立刻喊叫一声。
“我看到你了,别想跑!”他语速飞快地威胁道:“快过来把我放出去,否则我就大喊大叫,把城堡里的人都喊起来。”
正准备偷偷摸摸离开的约瑟夫脸都绿了。
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再选择拒绝。约瑟夫憋着一股郁气,回到地牢旁边,打开了门。
塞勒斯连忙撑着栏杆站了起来,想了想,又推醒了两个公会中最强大的成员。他如今的身体还没恢复,要是在外面遇到野兽,那可就糟糕了。
寂静的地窖中只有他们发出的细微动静,约瑟夫紧张地往通往一楼的阶梯上看了一眼。
“快点,”他催促,“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
诺拉靠着墙站着,微微侧着头,紧紧盯着通往地窖的那条通道,心脏飞快跳动的声音在耳畔砰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