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逸撩开衣袍跪下,朗声道:“儿臣见过父皇。”老实说,他对父皇也没什么记忆,就记得他送自己上山时的模样。
“快起来。”裴雍拉着裴知逸的手将他扶起,双眼发红,出口的声音也发着颤,“十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倘若……”话说一半,他戛然止住,神色略微哀伤,“寒症都好了么?”
裴知逸晓得,父皇露出这神情是在为已故的母后伤感。“父皇不必担心,儿臣的寒症已经好jsg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差不多就是没好全。”一听这三字,裴雍当即沉下脸,“你再回龙台山待一阵吧。”
“父皇,如今儿臣的寒症一年才发两次,也没儿时那般凶险,不妨事的。”见裴雍要送他走,裴知逸慌了。他好不容易才下山,又有路上认错人之事,心更急。“师尊拼尽法子才将儿臣治到这份儿上,他也没法子了,剩下的只能儿臣自己调理。”
“原来如此。”裴知逸一说,裴雍担忧的心才渐渐放宽。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裴知逸不愿裴雍再抓着寒症的事,即刻转了话题。
“何事?”裴雍带着裴知逸往东宫走,“路上说。”
裴知逸开门见山道:“儿臣恳请父皇为儿臣寻一名女子。”
“女子?”裴雍诧异地看向裴知逸,目光逐渐变暖。也对,儿子该娶亲了,“是你的心上人?你说详细些,或者将她的样貌画下来。”
“画不了,儿臣还没见过她的模样。”说到小医仙的模样,裴知逸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两人短暂的见面中,每回都是他想看,她不给看。
裴雍轻笑,这个儿子在龙台山待了那许久,他还以为他会像道士一般清心寡欲,幸好没有,不然他真怕自己绝后。“你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父皇怎么帮你找?”
裴知逸面露难色,想了想道:“就说,找医仙虞以沫的徒弟。”
“她是医仙的徒弟?那倒不错。”两人缓步在宫闱中,裴雍思索片刻,故意拿话试裴知逸,“要是这姑娘嫁人了,你当如何?”
闻言,裴知逸的脸顿时垮了,怏怏道:“她不会嫁人……”
裴雍笑着摇头,像看孩子一样地看着裴知逸,追问:“万一她嫁人了呢,你打算怎么办?”
“这……”裴知逸答不上来,他倒是想过她会嫁人,但他从没觉得她会嫁人,“倘若她与那人真心相爱,儿臣自会退出,若是那人给不了她幸福,儿臣便要将她抢到手。至于婚事,除了她,儿臣不想娶别人,请父皇成全。”
“不行,你是太子,是要继承皇位的人。”裴雍一口回绝。他很清楚,不争不抢的性子不适合做皇子,更不适合做太子,于是他又逼一步,“后宫空不得,你一定要娶,不仅要娶还得有香火。”
“……”娶别人?裴知逸心下烦闷,眉心拢起深深的沟壑。很快,他下了决心,清亮的眸子蓦然一冷,“那我便不管她喜不喜欢那人了。”
“好。”裴雍欣慰地拍着裴知逸的肩头,“父皇替你找她。你在道观里待了十几年,心性过于单纯,可皇宫里容不得你这样的性子。从明日起,朕亲自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谢父皇。”
第24章 生辰忌日
第二天一早,寻人的皇榜便贴遍了整个帝都城。
霍酒词如同昨日一般,坐着马车来到布庄,今日布庄客流多,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全在说皇榜上的事。
“据说当今圣上染了怪病,御医们束手无策,这才重金寻找医仙虞以沫的徒弟。”
“但凡有点消息的都能拿百两赏银。”
“皇上出手还真大方啊。”
听得虞以沫的名字,霍酒词忍不住侧了耳朵,心下奇怪,姑姑有徒弟?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夕鹭若有所思,靠近霍酒词道:“小姐算是二姑娘的徒弟么?”
“我?”霍酒词愣了一下,抬脚往柜台走去,“不算。姑姑教的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说是半吊子都勉强。”
皇宫里的水可深,她一个平头百姓,没必要去蹚。
“姑娘,这浮光锦是我们桃夭布庄新进的布料,您瞧瞧。”
“郡主肤色白,穿雪缎更适合些。”
……
霍酒词翻着账簿,仔细查看到货数量,期间,她总能听到羡鸯的声音,并非是羡鸯的声音好听,而是她来来回回就会介绍四种布料。
从长远来说,这肯定要出事。
霍酒词摇头叹息。
给客人挑布料一定得灵活,倘若客人有自己喜欢的布料,那他们便别说话,若是客人主动要求他们挑,那他们就得根据穿衣裳的人来挑。
比如,浮光锦是亮布,那便不该挑给肤色偏暗之人;再比如,雪缎柔软亲肤,价格也高,更适合做亵衣,而不是外衣。
显然,羡鸯并没听进去这些话,她给客人介绍布料只介绍自己喜欢的,并不管客人适不适合。
沉思半晌,霍酒词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她想着,得让羡鸯吃个亏,吃亏了才能长记性。她收起账簿,赶去绣坊安排刺绣之事。
*
晚膳时分,霍酒词回到侯府。
前厅已上好饭菜,桌边坐着四人,其中纪忱最显眼,他面色苍白,想来是昨日受的家法很重。
一等霍酒词坐下,罗氏当即来了一句,“日日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酒词在外头本本分分做生意,怎么就抛头露面了?”王约素厉声反击,在她看来,罗氏骂霍酒词便是打她的脸,“现在可不是以前,已故的惠景皇后就曾在帝都城里做生意,母亲这么说,岂不是骂了惠景皇后。”
霍酒词默然看着,没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