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轻轻地扯一下,他就能扯断这缕细丝。
但他没有,他蹲在地上,抬头仰望着鹤嘴,安静地等着,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鹤嘴又动了动,再次吐出一枚小纸球。
谢秋石举起手,这次他接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把纸条打开,这次是两行字:
想见你。
想听你说话。
谢仙君跳了起来,冲出房门前又转身回屋,提起桌上一只朱笔,施了个咒,往身上一抹,一身素裳化作秦灵彻幻化出的那件大红锦袍。
他提着衣摆,蝴蝶般从窗户里飞出去,披头散发冲到了后山,落在藤蔓后的洞天,堪堪止住了脚步。
你想见我!他喊道。
那人从树后转出来,在石桌前坐下,看着他,很淡地笑了一下。
你谢秋石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花香?
那不是花香。自然也不是桃花。那人伸出手,平放在石桌上,我生在万骨埋身之地而不受污秽,身上的气息与寻常人自不相同。
谢秋石将信将疑地瞅着他,试探地碰了碰他的手腕。
那人用纵容的眼神看着他。
他小心地捧起那截手腕,把修长的手指送到自己面前,那手指上还沾着一点墨痕,他没在意,只是像嗅桃花一样,轻轻地耸了耸鼻子。
熟悉的香气钻到他的心脾中,说是香气兴许不太合适,那只是气味:洁净,旺盛,充满力量的气味,极其芬芳,极其特别,到世间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可能再找到这样的气味,也不可能有第二种气味像它一样,直直地抓住人的魂灵。
那人任谢秋石小动物一般嗅弄了一会,便收回了手,谢秋石不满地看向他,他摇了摇头:你拿什么来换?
谢秋石茫然眨了眨眼睛,过了会儿才说:你想听我说话,那我说给你听。
那人比了个请的手势。
谢秋石张了张嘴,他向来不怵说话,但此时刻意要他开口,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了许久,那人一直耐心地等着他,他僵坐着,过了半晌,干脆从怀中抄出一折逍遥沧江夜戏长,干巴巴地读起来。
这沧江夜戏是一俗间戏本,非勾栏不轻易一唱,谢秋石一不懂勾栏,二不会唱曲,三不识风月,句读词句均念得一窍不通,一本言辞靡丽的淫曲给他读得佛经一般,索然无味。
那人却似毫不在意,乌玉笛一下下点着桌面,听到抑扬顿挫之处,还会牵一牵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