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什么。
——父皇对他信重至此么?
——“明儿该往前看,你还有往后,很长久地的往后。带着朕留给你的东西……往前看……”先帝的临终遗言随着这枚滚落的私印从宋显早已抛之脑后的记忆深处翻涌了上来。
兰亭见新帝脸色变了又变,有些害怕地低了头下去,却听宋显近乎飘忽地问了一句,“李芙……他随着明后上朝了么?”
“一道跟着去的。”兰亭连忙答。
宋显喃喃一句,“去了就好……”他的语调卒然凌厉了起来,“找几个嘴巴严实的,跟朕去昭阳殿。”
兰亭急忙随在宋显身后,天子脚步极快,袍服翻涌,宛如一团慑人的黑云几要扑到兰亭的面上,“陛下是要……?”
宋显甩袖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朕要搜宫。”
……
萧令明是临下朝才得了这个令他勃然变色的消息,明后坐在天下至高的位置,虽有摆屏遮挡却令他仍旧不得露出半分失色,只是猜测着地往腰间一摸,手果然落了空。
他勉强维持着自己面上的神色,匆忙地宣了下朝,坐在回宫的撵驾上时近乎要把手下的凭几捏碎。
他是纵容着宋显一点点地彻查往日,可却半点都未曾料想过那些不堪、乃至于难容世间的过往竟会以这样狰狞且猝不及防的方式被抛到宋显的面前。
待到了昭阳殿门口,萧令明踉跄落地丢下了一地磕头行礼的宫人,拎着层叠的裙摆,几乎是失态至极地奔跑进了内殿,但就在他推开那对两人多高的虚合着的转门窥见殿内时,便知道自己已经迟了一步。
内殿满地珠翠瓷碎,一片狼藉,玄袍的天子面色阴沉地坐在一地的金玉狼藉之中,手握一卷朱封遗诏,他在听见萧令明身上先声而至的环佩叮当之声时就已经缓缓望向了门口,他一点点地站起身来,与形容急迫狼狈扶门而立的萧令明四目相对。
昭阳殿内灯烛煌煌,但耀目澄明的日光随着萧令明推开那一扇转门才得以映着他泄入殿中,明后仓皇而又美丽身影映着日光在地上被拉出了一道畸形的细长阴影,阴影的末端直指新帝,那道影子尖锐却虚而不实。
萧令明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他咽下喉中的酸涩,深吸一口气,“都出去。”随后独自缓步迈进了内宫,“宋显……”
宋显却不看他,垂首缓缓展开了手中那道从未见过天日的先帝遗诏,“……以此诏着皇三子明,若显非贤,则奉此诏,废而代之。”宋显阴阳顿挫地念完诏书,合上卷绢扬手丢到了萧令明的脚边,腼腆一笑,“朕如今贤否?”
他说完又从自己手边取出了一打字迹稚嫩却已然可见其中锋芒的字帖劈手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