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接了,却不用,反倒好似随口问了一句,“碎儿呢?”
轻轻巧巧地三个字,却似巨石当头砸下,萧令明惊得差点没能接下。
宋聿没有直接发作,是否代表还有转圜余地?
萧令明勉强平稳如雷鼓噪的心跳,维持着平常的语调,“那丫头自出去过就心心念念记着,便放她出去玩儿几日,明后就回。”
他说完,武帝轻轻笑了一声。
萧令明低眉顺眼地跪着,殿内的潺潺流水声渐渐地从他的耳中消隐,被他自己如擂鼓般鲜明的颤栗心跳取而代之。
天子举着手里的酒杯从榻上起身,又在萧令明的面前半蹲了下来,他一寸寸打量过萧令明低垂的眼皮,深陷的眼窝,软骨明显的鼻尖,而后是濡湿的唇瓣。
蓦地,天子毫无征兆地抬腕,一杯酒完完整整地泼到了萧令明的脸上。
“是么?!”武帝泼完随手丢了酒杯,扬声反问。
萧令明倒吸一口气闭眼受了。
——来了。
——终于到这一天了。
事到临头,他反而平静下来。
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下巴尖争先恐后地往被洁白单衣藏着的皮肉深处流淌而下。
“朕还以为你是怕朕治她纵你行事之罪,回宫第一件事就是先要了她的性命。所以抢先要先送她出去,而后用自己的命来叫朕息怒呢。不是么?”
萧令明仍只是低头跪着,武帝看他这副认命等死、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气上心头,劈手一个耳光就甩了上去。
这回圣人盛怒,手下十足十的力道半点没留情。萧令明被这一巴掌打得侧摔在地,一时间都没觉出疼来,只感双耳鼓噪轰鸣,而后是口腔中腥热的粘稠液体。
待他将这口和血的唾沫慢慢咽了下去,才觉得脸颊上火辣辣地疼。已经形成习惯的眼泪争抢着从眼眶里奔涌出来。
萧令明撑着手下带着一层浅浅温水的白玉地砖,僵硬地坐起身。他头脑中空白一片,下意识地就转头去看武帝,却还没等他动,就被天子掐着下颌强硬地掰起脸来。
天子怒极,用力也甚狠,萧令明动了动唇,却根本无法在天子的力道之下张口。
武帝低头冷眼看着他,那对素来深邃,不露喜怒的眼睛此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忽地,天子突然撤手反向下一掐,卡着他的脖颈就将人往池边拖,而后松了手就抓着萧令明后脑的头发将他整张脸都生生按进了温热的甘泉池水之中。
萧令明未及设防,温热的泉水猛地就呛灌进了他的口鼻肺腑中,他只是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就硬逼着自己一点点卸下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