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有力的手落在了他的肩头,用力按了按,而后萧令明听见自己熟悉的那道低沉声线自顶端传来,萧令明猛地转过头仰头望去。
天子逆着熠熠月光问他,“好看吗?明儿。”
第9章
阶下那一片乌压压的人头和炫目袍服看得萧令明头晕目眩,他的胃因为这一瞬的眩晕骤然绞成了一团。
想来当年附和新帝,叫萧氏一族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也是这般齐整。
“啪——”
萧令明失神之下摔落了酒盏,他恍惚间匆忙抬手,用织金坠宝的华美袍服掩住了自己剧烈的呛咳。
萧令明狼狈地起身告退,“……妾,妾去更衣。”他甚至未等武帝应允便匆匆起身离席。
昭阳殿路远,碎儿便只引萧令明出了大宴所在的春曦殿,又行过水榭,进了春池边的暖阁暂歇。
一月的平京湿冷,萧令明纵使一路裹在貂皮大氅里,也叫冬风吹得失了脸上血色,
碎儿扶他在榻上坐下,便立刻有在暖阁中值守的宫人奉上了茶水。
碎儿试了试温度,端给了萧令明,萧令明接了,一口喝了,温热的茶水淌入腹中,叫他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
碎儿遣了人出去,她跪在了萧令明的膝前,仰头轻声地忧虑问他:“您不高兴吗?”
萧令明的视线缓缓落到了碎儿的脸上。
——论年岁,碎儿已经不年轻了。
萧令明是永昌侯老年得来的独子,一出生没多久,就被侯爷从外放之地小心送到了京内的永昌侯府叫他寡居的长姐金尊玉贵地养大。
京内诺大的永昌侯府里,只有姐弟两位主人。萧令仪怕他幼时寂寞,自他出生就给他备下了数十小儿——既是奴仆又是玩伴。
碎儿就是其中之一,她五岁就被萧令仪送到了幼弟的身侧。而如今她也已经三十有一,在宫内亦是人人称敬的碎儿姑姑了。
可能她心思单纯,脸上并不怎么显年纪,在萧令明看来仍旧像当年二十出头,还要他一力照拂的模样。
萧令明知道碎儿这一句是为了他好。碎儿是在勉力开解他,可他该高兴什么?
高兴自己成了大元开国以来绝无仅有的生前皇贵妃吗?
“我竟是已经到了该高兴这些的时候……”萧令明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