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霏说:“我可以在三十二日里告诉别人,再让他们转达我的意愿。离这一批三十二日者衰老还有六七十年,这期间有足够我反悔的时间。相对的,如果我已经忍受了六七十年,剩下的日子也不算什么了,也许就习惯了。”
“那也不行,强行中断冬眠就是谋杀,这是不被允许的!”祁真有些无奈,“好吧,或许可以解释为一些意外事故造成的后果,会被处罚,但不至于被起诉。”
梁霏说:“贵公司能帮我启用冬眠技术吗?”
祁真猛地摇头:“我们公司没有这项服务。实际上研发出冬眠舱的团队也从来没为人类使用过这项技术,没有对象是关键,法律也是个难以翻越的大问题。”
“但你们公司能够联系上他们吧?而法律总能找到漏洞的。”梁霏冷静的目光中不知何时带上了无声无息的诱惑,就像当初诱惑祁真编织出“灵魂发射”项目那样让人无法抗拒。
小护士已经痛哭出声,埋在梁霏肩膀上止不住地颤抖,她明白了一切。梁霏早在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所有的步骤,她要为三十二日那个独一无二的可怜的孩子找到一条生路,但她不相信别人,不相信可能会出现的科技,不相信易阿岚说过的保姆机器人技术,不相信由她自己胡诌出来的所谓“灵魂发射”,她也不在乎体外子宫、女性未来、富人复活,她只相信能明确把握住的东西所能通向的道路,唯一的道路——两百多年生不如死的植物人状态,换三十二日陪伴孩子十多年的岁月,亲眼看着他长大,直到他有独自生活的能力。
小护士那无比悲伤哀痛的哭声却无法打破总经理办公室里诡异的气氛,仿佛有一条蛇正在发出嘶嘶的声音,诱惑夏娃去吃下伊甸园的禁果。
梁霏缓缓地陈诉:“你们的‘灵魂发射’项目其实有一个你们已经发现但无法解决所以刻意忽略的问题,那就是这个项目所持续的时间之长,已经超越了项目的发起者、投资者、参与者的一生。最重要的是投资者,他们会把对这个项目的投资写在遗嘱里,死后交给信托基金或者继承人,由他们继续监督该项目的进度。”
祁真无力地补充:“然而由于项目一部分在三十二日里进行,哪怕这里我们成功研发了体外子宫,也不能证明另一端那个宇宙进展顺利。届时,是继续投资或者撤回投资,就看继承人或者律师的心情。”
梁霏说:“但是如果对我进行冬眠,我会成为百年后唯一存活的三十二日者。只要我还活着,就意味着三十二日还在,我依旧在为你们的伟大目标而工作着,任何人都不能轻而易举地否定你们的项目,起诉你们在诈骗。”
祁真闭上眼睛。就像现在那些富豪权贵们随手一拨的资金,百年后他们的后代只要不败光家产,就不会对这个项目吹毛求疵。而梁霏的存在,则给双方一个最好的台阶。把他们带到沉睡的梁霏面前,说,看吧,我们还在奋斗。那些继承人或者律师则会点点头,在账本上记上一笔,不用走复杂的程序质疑否决什么,也懒得费尽心思企图从中抠出点赔偿作为油水。双方都轻轻松松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