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 母亲岳溪明或许是因为调休,提早下班, 和奶奶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养生节目。
易阿岚握住的力量霎时间像只不听话的鸽子,从他手心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易阿岚多么想和妈妈好好谈谈啊,在他与死亡对峙的这一段时间, 把两人年深日久积累的隔阂都摊开来晒晒太阳, 是暴晒而死还是自此沐浴阳光,都来个引刀一快的定论。
要不然他死了, 有些事都还不明不白着。
岳溪明转头看他,笑道:“回来了?外面热不热?今天同事送了我一个她老家种的西瓜,我和你奶吃了都觉得很甜,在冰箱里,你快去尝尝。”
易阿岚心中支楞起来的对抗情绪瞬间被软化成随波而流的水草。无可争议,妈妈是爱他的,在她自己饱受情感背叛的痛苦中,仍旧悉心守护他二十年。但他注定要违背妈妈的一厢情愿,这将会给这可怜了半辈子的女人带来多大的打击。哪怕妈妈会因为爱他而不得不接受他的选择,但接受,不代表释然,她会永远活在易云山残酷的阴影之下,为儿子的幸福而开心,更为儿子的幸福而倍受折磨、不得安宁。
易阿岚忽然想到,如果他死了,妈妈是不是就能得到解脱?
易阿岚回到房间,丧气地躺在床上。
这会儿,那台放在桌子上很久的摄像机终于进入他的视线。早几天他焦虑重重,是生是死都无法确定,根本无意去关心去了三十二日后正常世界是什么样子。现在,心头盘踞着超越生死的情感纠结,他只能躲避。
易阿岚拿过摄像机,观看最新的拍摄视频。
视频中,凌晨两点半,易阿岚坐在床上,神色郑重地等待三十二日降临。
视频左上角的时间慢慢跳动着,两点三十四分的时候,易阿岚猛地挺直背脊,就像本来坐得好好的,突然被只毒蚊子咬了一样。接着就是漫长的茫然失措。
观看视频的易阿岚疑惑地皱皱眉,两点三十四分是进入三十二日的时间没错,但他在视频中没有看到任何进入的相关迹象,只有从三十二日回来时,易阿岚露出了惊吓的模样。
如果换个不知情的人来看,只觉得易阿岚就是好端端坐在那儿,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神经抽搐了一下。
在易阿岚的自我感觉里,当进入三十二日时,他会有种陷入深度睡眠前的昏昏无知感。然而这一点,在视频里没有任何表现,里面的易阿岚精神抖擞,眼皮都没有垂下来过,眼神始终明亮有光。
在易阿岚想象中,还以为会像影视剧里,出现类似于被鬼魂附身又离开的神叨叨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