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时候确实学过钢琴,也学过古筝,那都是母亲盛明薇陪着她学的,她记得坐在叁角钢琴旁看着母亲一边弹琴一边给自己唱歌的样子;也记得母亲在外婆的寿宴上穿着藕荷色的旗袍,款款坐在古筝前优雅地弹着古筝。那些都是极其美好的回忆,但是全都戛然而止在盛明薇跳楼自杀的那天,从此以后她也不再碰家里的钢琴和古筝,也再没有同任何人谈起自己的母亲,除了温子伦。
“那叶总除了做生意,还有什么别的技能?”想来许中秦应该把自己的许多事情都告诉了他,但是对于他,许盛雅还不算了解得太多。
叶曜抬手冲她举了举杯,笑:“特别能喝算不算?”
两人一同喝了口酒,许盛雅亦是笑:“或许哄女人算。”
叶曜闻言偏了偏头:“刚才瞿昊可说了,我是正经人。”
许盛雅听了只是垂眸笑一笑,面上的神色是不置可否。恰好杯里的酒没了,先前的鸡尾酒宛如果味的饮料,她想换一个烈的,只是今日生意太好,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竟实在没瞧见附近有任何一个服务生,于是亲自起身想去吧台瞧瞧有什么合心意的酒。却不想走动之间,满场巡回的追光忽然定格在她身上,她在忽如其来的明亮灯光中蹙了眉,循着台上主持人的声音看向舞台处——原来这是今晚的开放舞台环节,会随机选中几位幸运观众上台表演。
叶曜知她是性子冷淡的人,这样的场面倒怕惹了她不高兴,本想起身示意主持人跳过她换一个,却不想在原地停顿的片刻之间,许盛雅竟转身走上了舞台。
或许是今日的酒气逐渐攫住了她往日冷静的思维,又或许是方才的话题让她心里隐隐有些终究是不悦的情绪想要发泄,何况她也不是什么明星艺人,在这台子上待一次,也不至于有多少人就认出她来。于是几步之间,她上了台,不同于众人以为的停在立式话筒或电子琴前,也没有要过乐手的吉他,反倒是落落大方地走到了爵士鼓前。
这倒是教叶曜十分意外了。
他在夸赞许衡雅小提琴非常出色的时候听许中秦提过许盛雅小时候学钢琴很有天赋,古筝也弹得很好,只是后来出了国,这些便都不再碰了,却不想这个女人,竟还有别的技能。
接过鼓手递来的鼓棒,许盛雅浅吸一口气,从简单找了找手感,试了试节奏,毕竟台下坐着这么多人,即便是久经商场,但这种当众表演前的恐惧还是让她像个学生般紧张。伸手翻了翻架子上的鼓谱,还真有她以前学过的几首曲子,挑了一首相对简单且记忆更清晰的,同其他乐手相互对了对眼神,许盛雅深吸一口气,鼓棒对着军鼓试探性地敲了一敲,又踩着底鼓的踏板试了试,逐渐增加起对面前这套爵士鼓的熟悉感。不过好在即便许久不碰,当年留学时的记忆在此时仍也可以操控她的肌肉,慢慢地竟也找回了些感觉。不大一会儿,极有节奏感的鼓点响起,场下本就热闹的气氛随着其他乐手们熟练而自如的加入更加轻而易举地被烘得愈发热烈,本就情绪高涨的观众更是尖叫连连,高音如浪。身穿黑色修身毛衣的许盛雅坐在追光之下,面上习惯带着的冷淡在此时却意外符合了作为一个鼓手所需要的酷,她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手下的节奏却极有律动感,鼓棒的连续击打间仿佛一个名为许总的冰冷外壳终于被敲击碎裂,随着她律动间逐渐显现的,才是那个叫作许盛雅的真正的灵魂。
叶曜坐在位置上认真地瞧着她,仿佛此时此刻的许盛雅,才是一个真正鲜活的许盛雅,而不是那个往返在许氏大楼里的工作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