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世上安得两全法?
喉咙疼得厉害,祝知宜好一会儿才找到声音:“臣没有这个意思——”
“清规就是这样帮朕的?”梁徽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摩挲了一下瓷碗,轻声问,“朕还以为是像公主帮驸马那样帮。”
那日在灯火摇曳的江岸,祝知宜那句“神佛会帮你,我也会帮你”他记了很久。
没有人对他说过“我会帮你”,他此前的人生也从不寄望于有人会帮他,在他被冷宫掌司磋磨鞭打衣不蔽体只能作低伏小耻辱苟活的时候没有,在他出宫后被追杀得遍体鳞伤鞭断了两根肋骨的时候没有,在他被毫无尊严地囚禁在王府仰人鼻息供人作践取笑时没有。
梁徽信奉弱肉强食,信奉成王败寇,别人永远是靠不住的。
可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祝知宜,所以他想信一次,他也想要那种浓烈炽热的忠诚,想要不问缘由的偏爱,想要永不背叛的信赖。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
梁徽自知自己的分量轻,也不是要祝知宜如何拼死拼活护着他、如何死心塌地向着他,他只是想要一点点偏袒的甜头,一点点就够了,哪怕祝知宜只是说一句场面话“我是向着你的”哄骗他,他也会信。
可是祝知宜的心里放了太多人太多事,黎民苍生,旧日恩人、祝门同袍,再往后数多少也数不到一个萍水相逢逢场作戏无足轻重的梁徽。
祝知宜说祝他得偿所愿,想要的都得到,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他不该太贪心,一个出身卑微的蝼蚁也敢肖想那些在天上的东西。
不会有人那样对他。
永远也不会有。
第41章 但是祝知宜
祝知宜站在梁徽面前,还僵持着原本请罪的姿态,心里好似有很多话要说,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怎么说,他看不懂梁徽,也理不清自己。
梁徽沉默着,心头忽而袭来一阵疲意,算了,他挥了挥手,免祝知宜的礼,站起身冷静利落道:“节度使之事君后写个折子递到御书房,南部兵权之事朕会考量。”
他说“君后”祝知宜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请罪的礼没放下,梁徽也由得他僵站着,只道:“但是祝知宜——”
梁徽很少直接这么叫他的正名,祝知宜现在才知道梁徽不叫他的字的时候语气原来可以这么冷漠:“朕可以明确告诉你,兵权朕是一定会动的,”具体怎么动、何时动再议,“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朕那位姑母,先帝时边将拥兵自重各据一方的时代结束了,她再不接受,也得面对。”
祝知宜心里明白,这是最好的,他也赞成,他只是想竭尽所能让变革之法可以再缓和怀柔些。和屯田、举荐这种自下而上之令要大刀阔斧一气呵成不同,兵权更迭自上而下要以稳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