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结束后,景老师帮他穿好衣服,他的手比空调冷风温暖太多,让他心颤。
“景老师,我明天还能来找你吗?”他颤颤巍巍地问出这句话,却害怕得到景希归的回答。
静默的空气中,残留了许多无法言说的暧昧。景希归微微惊笑,又回归以往最为体点的模样。
“厉崇,我们明天见。”
是冲动的允诺,也是深思熟虑的允诺。凌厉崇每次回想起他当时的表情,还是会心软一瞬。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正当。景老师有老婆,而我又是他的学生。一旦被别人知道了,我所有的东西都要被埋没,大家对于我的关注点就只会停留在风流八卦!我不想这样……”
“所以后来,你跟他分手了?”
“在他出事之前的半个月,我就提出分手了。可是如果,如果我知道他有解离忧虑,我不会那么强硬的。我们之间,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始终记得自己提出分手时,景希归浑身散发的失望与落魄。
他以为他们就是一段要被掩藏在下水道里最阴暗的关系,却没想过,景希归已经把这段感情当作他所有快乐的渊薮。乌托邦一旦崩塌,人也就面临崩溃。
化学课的前一天,景希归说要最后一次感受他。他没忍住,疯狂地做了好久,他的身上有太多奇奇怪怪的伤痕,不论凌厉崇怎么问他都不肯说。
“反正你我已经没关系了,不是吗?”
事后,景希归将这柄小刀交到他手里。
“厉崇,我最后求你一件事。如果你够心狠,就拿这把刀捅向我,它不会要了我的命,却足以让我死心。”
他声音温软决绝,隐藏着挽留的期盼。凌厉崇想要一刀斩断,最后还是没能下了这个手。教室外的人声打断他们的告别,他也没想过,这一次的犹豫,竟然让他独自吞下了苦果。
“我不知道,他竟然会在化学课上……他那么体面的人,最后却走得这么惨烈……”
他的懊悔像一根刺扎在心里,而这根刺,大概永远也拔不出来了。
“所以,你没用这把刀划过他?意思是,他身上的伤,跟你无关?”
“我都说了这么多,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骗你们。”
确实,没有必要。她对别人的聊天状态有判断力。凌厉崇不像是在说谎,可其中可信的成分有多少,谁也不好说。
“你们分手的半个月里,景希归有过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没有吧,就是正常的上班和工作。只是他看起来憔悴,别人都以为他生病了,我却知道那个原因是什么……”
他掌心抵着脑袋,像是惋惜又像是忏悔。每一个字符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晕染是悲情的色彩。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人啊,总是喜欢做些亡羊补牢的事情。
孙悟空将小刀的信息扫描储存,将实物扔给凌厉崇。那柄小刀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准确地落在他的身前。他颤抖着捡起,心里却还在犹疑刚才的聊天是否会影响他的将来。
“放心,我嘴很严。”孙悟空歪着头,绕过他就要离开,刚走两步又倒退回来,“不过他是个大喇叭。”
她说着,手都没掏出来,抬了抬下巴就指向白隆玛,白隆玛只觉得委屈。
他打闹着找孙悟空争辩,一路上好些人都小心地斜视着,不知不觉中围观起他们的打闹。
寅武大学的天是阴暗的,偶尔从云层上透露下来一点不足为道的亮光。
凌厉崇曾经很认真地跟景希归讨论过,是不是这个时代的天都这样,见不到亮光。
“没有亮光,可至少天还没塌,总有盼头。”景希归这样回答他。
手中的小刀被他捂热,不似之前那样冰凉。他却好像怎么也找不到最初的感受,直到他看着这两个冤家消失在转角。
转角后的无人林荫道上,白隆玛帮孙悟空拍去落在肩上的一片新叶。
“这个,你怎么看?”他学着杨简的姿态就开始问。
孙悟空愣了一下:“看什么?”
“就……这种不在世俗伦常内的感情,认不认可,歌不歌颂?”
他是钟鸣鼎食的孩子,出生在那样混乱的上流社会中,对于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已经见怪不怪。如果景希归没结婚,那是不是他们俩的感情反而会塑造成冲破框架的旷世绝恋?
这种爱情故事他看多了,也有些好奇她会不会这么想,谁知孙悟空的解释,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别这样。”
“嗯?”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认不认可歌不歌颂,都没用。”
白隆玛的问题问得太过上位者,她忍不住要多说几句。
“所谓歌颂,就是把具体的事情抽象化然后推上神坛,严格说来不过是掌权者的谎言。”
“这种事情谁爱做谁做,我为我自己而活,所有的宏大叙事都跟我无关。而且……”她仰着头,望向远处的一对正在拥吻的情侣。
“而且就算说回爱情。爱情这种东西,从诞生起就混杂情欲,追求其高尚与纯洁无暇本身就是谬论。管好自己就行了,还有空去歌颂别人?”
她反问着,脱口而出的态度变得生硬。白隆玛没说话,她以为他是对自己突然的大段输出感到惊讶,没想到他更是惊喜。
“学神!学神!还得是你拿第一!“白隆玛追上已经走了一段的孙悟空,夸她时她再没反应。
他侧身低眉看看这个堪堪够到他肩膀的曾经与他鲜有关联,而现在又被迫捆绑在一起打工的机械少女。
忽然觉得,白老头把自己打发过来上班,还是个不错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