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大团烟圈,蓝色雾霭中,施然无力地垂下一只手,闭了闭眼:“厂房的租金、银行的贷款,员工的工资……所有正常开支通通都拿不出来,更别说那笔狗屁倒灶的欠款了,每个月利滚利越欠越多,越往后越是天文数字。”
他就是个拿出来挡灾的,连公司不知不觉替人做了巨额担保都不知道,大难临头,人家家拍拍屁股带着转移走的钱躲得没影,要钱的人急红了眼,光找他一个人的麻烦。
傅临江缓缓开口:“也不是完全没得救。”
此言一出,施然骤然失声,整个人有如被按下了静止键一动不动,连香烟快燃到指间,也浑然不觉得烫。
他想到一种可能性,又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太过乐观,像是构想天上会掉下来馅饼般不可思议,闷了半响,才终于能试探的,看着傅临江琢磨不透的淡定面容,问:“你是说……你愿意帮我?”
如果傅氏集团出手,问题好办得多!
几千万的欠款,对于现在的他是灭顶之灾,但对傅氏集团这种底蕴深厚的庞然大物,轻而易举。
以其在政商两界的影响力,如果能将公司账户解冻,能让公司正常生产,恢复经营销售,是有可能慢慢缓过来的。
毕竟原本公司的营收处于盈利而不是亏损状态,突然结构性垮掉完全是因为外力强力介入。
傅临江:“欠款的事情,可以交接给集团公司的法务处理。跑了的合伙人,转移走的财产,也可以拜托人去找。我会借给你一笔钱,你可以用作周转,先将公司员工召集回来,恢复正常生产和销售。”
“我需要做什么?”施然追问。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傅临江就算再乐善好施,也不至于将慈善做到他的头上。
傅临江语气是公事公办的,“稀释公司股权。傅氏集团会注资进来,成为最大的股东,你作为研发部门的主要技术负责人,可以保留百分之五左右。”
也就是将公司拱手让人,当一个高级点的打工仔,从此公司姓傅不姓施。
要么万劫不复的死,要么尚有一线生机的活,两相比较,施然毫不犹豫地选择活,他深知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无意外,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仰傅临江的鼻息过活了……
但事到如今,倾巢之下,换个角度想,他也许还算足够幸运,背靠傅氏集团的大树好乘凉,从此心无旁骛的只管技术,不要去触碰他并不熟悉营销和人际交道。
施然很快做好心理建设,从穷途末路到柳暗花明转得太快,他身上放轻松,嘴角扯开抹微笑,点头:“好的,老板。”
傅临江抬眸,倒是没否定他这句提前不知道多久的称呼,站起身,淡声说:“债务公司那边的人暂时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可以在这间房里休息一下,最好换件衣服,再过几个小时去幼儿园把孩子接回家。”
“是许曼言要你帮我的吗?”
想来想去,关于傅临江为什么会出手,施然只想到这一个可能性。
傅临江目光里多了点让人看不懂的温度,声音平和:“不,她不知道我找你。我只是觉得你们公司产品不错,值得收购罢了。”
轻描淡写得好像在马路上随便走走,看看,就买下来一样。
这个理由显然对施然没有说服力。
动力机器人公司碍于资金投入,做的几款产品都是初阶的,比如给小孩子玩的有早教功能的机器熊,对于傅临江能有什么吸引力。
麻烦得到解决,背后原因他暂时不欲深究,低眉敛目赞道,“老板慧眼如炬。”
傅临江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他说的是真话。
若是那天,西米没有拿着那只突然坏掉的熊仔机器人玩具找过来,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施然的确做了个好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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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许曼言下班回到家,看到客厅里的两小只变成一小只,边上还蹲着个大只的,就猜出来,晨晨大概率已经被施然接走了。
这意味着,事情暂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
保姆刘阿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坐在一起的傅临江和西米,因为许曼言有言在先,不能随意放傅临江进来,压低声音替自己辩解:“许小姐,我没让他进来,是西米先跑过去开的门,他说找你有事。”
从医院回来后,刘阿姨已经越来越琢磨不透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了,说亲近吧,不准人家进自家家门,说敌视吧,两人好像还有商有量的,偶尔会一起散个步吃个饭什么的。
“我知道了。”
许曼言面上不辨喜怒,冲她点了点头。
西米和傅临江正在玩拯救企鹅敲冰块的游戏,西米目不转睛的,注意力全在傅临江即将敲下的冰块上,完全没注意到许曼言已经悄悄走到了身后。
傅临江眉眼稍抬,手上稍稍加重力气,哐啷一声,站在中间的企鹅落下冰台。
“这回是你输啦!”
西米笑得眉眼弯成月牙,伸手去捡落下的冰块,“再玩一次。”
傅临江笑着指向后面,提醒她:“妈妈回来了。”
手上紧捏着敲冰块的塑料破冰锤,西米反过头来,惊喜叫了声:“妈妈!”
许曼言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妈妈也来。”
西米大有再来一局的架势。
傅临江主动将游戏道具又组装好,许曼言没拒绝,默认了一起玩游戏,两局过后,在两个大人刻意相让下,又都是西米取得了胜利,喜得她立马想把玩具装进小书包隔天带去幼儿园。
刘阿姨端了热腾腾的饭菜走进来,招呼着:“饭菜都做好了,西米,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