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坐着,茶盘上还余下一杯,汤色酒红,在杯里朦朦胧胧像笼着一团火。
傅临江有一瞬间的失重感。
许曼言饮尽一杯,才将视线又看向他,面上没有了情绪的痕迹,仿佛连开门时那点不耐烦和敷衍,都连着刚才那杯茶水饮下后一并消散。
“东西我收下了,还有事情吗?”
傅临江面色平静地收拢视线,提醒了句,“那茶叶是玉玲珑,不经放,记得打开。”
许曼言眼睫颤了颤,手上泡茶的动作没停。
一蛊饮尽,施然起身告辞。
热闹看够,再不走就太不知情识趣,打扰到主人家休息,何况时间已逐渐接近晨晨上床睡觉的时候。
他带着晨晨和许曼言告别。
傅临江没有留下的理由,也一并离开。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等在电梯口,傅临江淡声问:“还不知道您贵姓。”
施然温声说:“方人也的施,施然,我在互联网科技会议上见过傅董。”
傅临江将他的面孔,地点,名字,和现实联系了起来,抬眉:“动力机器人公司的?”
“是的。”
施然扶了扶眼镜。
晨晨靠着爸爸的腿,怯生生地看着傅临江,一只手紧紧抱住许曼言送给她的黄油小饼干,仿佛生怕被人抢走。
施然感觉到女儿的紧张,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微笑着说:“她和曼言女儿西米在一个幼儿园,两个小孩感情很好,今天我来不及接她放学,幸好有曼言帮忙。”
话里话外,似乎在解释为什么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许曼言家里,但称呼她时温软的语调,可以浮想联翩的延伸,又让傅临江心里生出些微不适。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没有许曼言在场,彼此目光里的野望无需隐藏,昭然若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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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玉玲珑。
其实是一家茶园私家出品的白毫银针。
只采茶树上春天最嫩的新芽, 采摘期只有半个月左右,整片茶园每年能得两三斤。
比起某些动辄要价几万十几万价比黄金的茶叶,玉玲珑上看三千块每斤的价格不算天价, 在傅家茶室里存放的诸多种茶中,许曼言最喜欢的就是它。
原因说不清,也许是唇舌之间的毫香蜜韵, 带了一股舒缓馥郁的田野之气, 也许是清澈透亮的茶汤, 看着赏心悦目,滋味更甘美绝妙。
也许都不是。
只不过是因为……那是傅临江百忙之中连加了几天班, 熬了夜,腾出时间特地带她去茶园里,好不容易寻来的浮生半日闲。
“白茶功同犀角, 价比金贵, 我们这里还有句老话,嫁女不嫁富家郎,只问白毫与银针。曼曼,家里面没有白茶,今天我带你去寻最好的白毫银针。”
傅临江这个男人, 在感情上进攻的方式从不锣鼓喧天,而是春风化雨, 温柔起来情话绵绵, 浅吻缱绻, 初始会让人觉得被小心珍藏, 可许终身。
结局却是琉璃易碎, 无处安放。
那天, 许曼言挽着傅临江的手, 参观如何采茶制茶,逛完茶园后,欢欢喜喜捧了三个茶饼回家。
一饼茶叶第二日打开,泡了一蛊,与傅临江共饮。
至于另外两饼,许曼言有别的想法。
“制茶的老师傅说白茶是茶中之药,一年茶三年药七年宝,我们今天喝一年茶,剩下的两饼存着,两年后喝三年茶,六年后喝七年茶。到时候经过时间沉淀,不同滋味都能喝到。”
傅临江闻言浅笑:“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年年带你去茶园买新茶,想喝三年七年的,也不难找,明日就可以给你寻来。”
许曼言瞥了他一眼:“自己收藏得来的茶,和外面直接买的,怎么能是一样。”
她和他,一个在乎的是情感赋予物体之上的特殊性,一个纯粹考虑便利程度和商业价值,同路相行,渐行渐远也许是迟早的事情。
一年之后,两人没有再去茶园。
两年之后,两人已经离婚。
茶经得起岁月沉淀,人的感情却未必如此。
如今那两饼白毫银针,已然错过了“药”的品尝阶段,变为“宝”,可既然是白毫银针,越陈越香,哪里会像傅临江说的那般。
不经放?
傅临江话里有话……
明显给她挖了个坑,还算定她一定会跳下去。
许曼言看着墙角旮旯里的纸袋,发了半响呆。
西米见她安静得过分,好奇问:“妈妈,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