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窈道:“小心些。”
沈素凝闷闷嗯了一声,她把匕首交到另一只手上,然后便伸出手,探进了空口处。
不多时,姜令窈就看到沈素凝从里面挖出来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
姜令窈扶着沈素凝站稳,才结果那个盒子仔细探看。
盒子外面紧紧包裹着隔水的油纸竹套,打开竹套和油纸,里面便是一方铁盒。
大抵因为一直藏在砖洞中,铁盒上并未有多少锈斑,看起来竟还有些崭新样子。
铁盒上挂了铜锁,沈素凝眉头都不眨一下,便用匕首扭断了铜锁的挂栓,打开铁盒之后,里面还有个防虫防蛀的紫檀盒。
这一层层包裹,当真是细心又仔细,也说明这个盒子对李宏到底有多重要。
姜令窈打开盒子就看到里面放了一封信。
或许怕纸腐坏,这封信的信套是用锦缎而做,打开锦缎信套,里面是一方锦帕。
案子都查到这里,姜令窈也不打算在多瞒沈素凝,除了她身份不能说,其他倒是可以知无不言。
姜令窈双手不由有些颤抖,她打开那方竟怕,发现上面的字是用绣线仔细绣成,难怪多年不坏。
姜令窈深吸口气,一字一字看了起来。
信上说,当年他负责检校乔太傅同景德帝暗通款曲,藏匿景德复辟证据的口供卷宗。
他发现,其中有两名乔太傅的学生,一个叫李信,一个叫赵忠,两人一开始都说对此事不知,但在一名锦衣卫审问之后,两人皆是改了口供。
一个说亲眼所见乔太傅迎回了景德帝的信物,另一个则说乔太傅还派人联系京中其他勋贵,妄图谋反复辟景德帝。
两个人皆是乔太傅的亲传学生,因为两人的口供,以及乔太傅家中的仆役证词,乔太傅妄图复辟景德帝,以篡国不忠,大逆不道之罪,被判满门抄斩。
念其是太子恩师,在景德年间力保太子,因此不牵连其九族,不以枭首示众,只命其一家自尽。
姜令窈看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
她捧着锦帕双手细细颤抖着,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的痛苦和不甘,几乎要压垮了她的神智。
沈素凝看到她如此,忙上前环住姜令窈的肩膀,焦急地道:“师姐,你别哭,别哭啊。”
姜令窈靠在她怀中,哭得肝肠寸断,悲伤欲绝。
当年三岁的他被姜之省紧紧抱在怀中,眼睁睁看着父亲母亲皆是一身素服,家中的所有人都欣慰地看着她,目光里有着诀别和不舍。
他们可以赴死,但三岁的小女儿却还有大好人生。
姜令窈至今依旧记得,母亲最后用斗篷捂住了她的眼睛,告诉她:“窈窈,以后你要叫姜叔为父亲,姜家会是你的家。”
母亲的手冰冷冷的,可对于姜令窈来说却是那么温暖,令她每每留恋难忘。
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窈窈,忘了乔家,忘了你祖父,忘了我跟你父亲,从此以后,你就是姜家的六小姐,你叫姜令窈。”
姜令窈哭声回荡在满地废墟的院落里,也隐隐约约传到斑驳的房门之外。
苦涩,却不悲切。
那是隐藏了十五年的痛苦,苦得让人心肠寸断。
一个大红身影立在门外,他垂着眼眸,整张脸隐藏在幽暗里。
这一刻,金乌躲进云层里,天地之间只剩一片黯然。
天似都黑了。
第72章
当年事发时姜令窈只有三岁。
家中发生的一切她都不懂,若非生离死别太过惨烈,寻常的孩子恐怕都记不得三岁时的旧事。
但也就是那撕心裂肺的离别之痛,让姜令窈记忆到今日,这十几年来,她未曾有一日忘却。
待得今日,她再看祖父名讳,再想起当年的旧事,又怎能不痛彻心扉?
姜令窈这一哭,似乎要把心里的愤懑都痛呼出来一般,又委屈又苦闷,那一声声嘶哑的哭声,听得人心中酸涩极了。
沈素凝一直紧紧扶着她,待得姜令窈终于冷静下来,她并未问姜令窈为何如此,只道:“师姐,剩下的信咱们回去看,我们回家吧。”
姜令窈点点头,她用帕子擦了擦脸,勉强冲沈素凝笑道:“吓着了吧?”
沈素凝摇了摇头,她一贯没什么表情,总是冷冷清清的,但此刻,姜令窈却能感受到她的关心。
“师姐,当年师父离京的时候,我也是这般,”沈素凝道,“我无父无母,师父把我收为义女,养育我长大,离开他我便觉得天都要塌了。”
还好当时有姜令窈,是她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陪自己度过了那段慌张的岁月。
姜令窈听她谈起往事,就知道小师妹聪慧,多少猜出这案子同姜令窈有所关联,才会有此一言。
姜令窈用帕子仔细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神情重复坚毅之色,她道:“我们回家吧。”
待得斑驳房门打开,外面是安静的巷子,并无闲杂人等。
姜令窈把那木盒仔仔细细塞进袖中,然后便跟沈素凝一起骑马来到巷口,对守在巷口的衙役吩咐几句,就迅速回了姜家。
这一次,姜令窈当真没什么心思洗漱更衣,她直接翻窗而入,一边让行云守好房门,一边才重新打开紫檀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