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律心里的气还没有消下去,面无表情地往电梯方向径直走去,告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别再多管闲事,这个人没心没肺也不会对你的善意和帮助有所感念,说不定还会触怒他。
但也只不过是一眼,裴律就又开始在心里和自己拉锯。
姜醒微微垂下头毫无防备的神情一下子刺进了他的眼帘,像一只大雨里被丢弃在纸盒里可怜巴巴的奶猫。
目光是散涣的,因为近视永远聚不起焦来,非常懵然无助,低头弯起的那一小截颈项曲线优美,白得发亮。
垂头丧气的模样,全身的攻击性都被收敛,在明晃晃的灯光之下竟生出一种柔软温和的假象。
裴律当然知道那是假象。
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这个人要强得很,倔强地很,凶得要命。
但此刻,玉白色的耳朵软耷耷的,好像只要谁走过去伸出手,他就会一句话不说跟着那个人走。
裴律脚步一顿,还是调转了方向。
他当然不允许别人抱走这只猫,即便它又娇又凶难伺候,就在几个小时前还伸出利爪挠了他几下,疼得出血。
所以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走过去,仿佛几个小时前那场争吵不存在,克制地问:“怎么了?”
姜醒吓了一跳,转过身眯了一下失焦的眼睛才大约认出来是裴律,他吵架向来要强,想到自己以身上这副匆忙狼狈的模样出现在几个小时前的吵架对象面前,茫然苍白的脸色立马浮起一层局促的潮红。
裴律面色冰冷地看着那对粉色的耳朵尖,心底被一根细细的羽毛轻飘飘地搔刮了一下。
一颗百般计较的心莫名软了下来。
姜醒瘪了瘪嘴,干巴巴对他撒谎:“没事。”
裴律凝他一眼,不再与他废话,直接问前台:“我是他的负责人,什么事你跟我说。”
前台看姜醒也就差不多高中生的样子,马上就对明显更沉稳可靠的裴律说明了情况。
主办方给他们定的都是单人套房,姜醒房间的电板断路,电和热水都供应不上,酒店所有的房间都是一个月前就预定满的,暂时没有空余的房间可以换。
男人英俊冷肃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很有压迫感,眼角微微下垂:“那附近呢?有没有空余的酒店?”
前台侍应生心跳脸红,婉转告知:“峰会期间,附近的酒店都是爆满,三环以外也许有空房的可能。”
姜醒眼睛里最后的希望也被扑灭,他在房间里洗澡洗到一半,身上的沐浴露可能都没完全冲干净,黏腻难受。
裴律看在眼里,对前台说了谢谢,姜醒踢踏着拖鞋跟在他身后。
眼里的光散散的,像一只不知道往哪儿飞的萤火虫,也只有这种茫茫然失神的样子让他显得没那么难以接近,甚至有点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