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从羽翼间睁开一只眼:“当真?”
“当真。”他垂眼,“我只是……只是瞧着天快下雨了,心里不算畅快。”
她放下翅膀,认真地问:“是要下雨了心里不畅快,还是听魏子玦说话心里不畅快?”
沈岐远迟疑,鬓边墨发散下来几缕,堪堪遮住他的眼眸。
如意一摇尾巴,化出一道缥缈的人形来,雪肌香肤明眸皓齿一如之前,只是压在他身上的分量轻了许多。
他变了脸色:“你做什么消耗真元。”
“这不是怕你看我是只鸟就敷衍我么。”她长眼含情,食指抵着他下颔,欺近了问,“嫉妒而已,就这么不好开口?”
嫉妒怎么能是而已,那是凡人才有的罪恶情绪,是无数惨剧的诱因,他是神仙,如何能容许这种情绪长存于心。
可她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抵近的双眼仿佛看穿了他的魂魄,唇齿几近交缠,她却还道:“若我真与子玦说小话,独瞒你一人,你不生气?”
沈岐远后退了半寸:“还好。”
“我千里迢迢赶过来只一半是为你,另一半是为他呢?”她接着凑近。
“……”眉心跳了跳,沈岐远垂眼将怒意都压住,又退半寸,“无妨。”
她轻笑:“小神君好生大度,既如此,我便去找他吧。”
说着起身,纤腰款款,裙摆微扬。
沈岐远忍无可忍地伸手将她搂了回来,反手压进软被之中。
身下这人脸上满是得逞的笑意,看见他脸上的痛苦,倒是笑得更加恶劣:“你很嫉妒他,从几百年前开始。”
他铁青着脸:“是,你满意了吗?”
沈岐远额上出了些冷汗,配着潮湿的眼神,好似一只走投无路的大狗。
如意心软下来,伸手替他擦了擦:“我不是要折磨你。”
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他喘着粗气瞪她。
她认真地道:“先前说过了,嫉妒是寻常事,包括愤恨、怨怼,都是两人相爱之时必定会产生的情绪,小神君要做的不是消除它们,而是控制它们。”
沈岐远一怔。
无论是普华还是修神时用的秘籍,都时常会告诉他神仙不能有脏污的情绪,所以他每回暴怒之后都会惩罚似的让自己苦修一整夜,下次若还生怒气与怨恨,便再多修几日。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消灭这些东西。
他以为是自己无能,可她却说,这些东西是寻常之物,只用控制即可。
柔软的手抚了抚他的长发,身下的人轻轻叹息:“老早就想与你说了,你虽然修为进益极快,但控制太过,也容易走火入魔。”
上次不就被普华抓着了机会,差点就利用她让他万劫不复。
这么一想,普华应该是早就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在很早之前就打了要利用的算盘。
那么是多早之前呢?是在她献祭自己助他成神的时候,还是在她背他从枯骨楼走出来的时候?
来不及细想,真元消耗过快,如意倏地就变回了喜鹊的模样。
她一屁股坐在被子里,不满地扑扇着翅膀:“得快点将那一魄拿回来,这鸟人可忒不好当。”
沈岐远回神,失笑将她捞到掌心:“让你胡来。”
“还不都是为了你。”她气得跳起来。
眉宇间一直萦绕着的戾气散去,沈岐远将她往被子里一塞:“行了,先休息吧。”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想通没想通。”
“没想通。”
“嘶,好硬的嘴,你这嘴才该是鸟喙呢。”
骂骂咧咧一阵,如意突然正经地道:“沈岐远。”
“嗯?”
“我有过许多情人,但唯一动过心的只有你。往后我也只有你,不会再将别人放在心上。你也不用再将谁放在心上。”
喉结上下滚动,沈岐远故作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我不会骗你。”
骗得也不少了。
轻叹一声,他点了点她的翅膀:“好梦罢。”
结界落下,他们所在的院落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足以酣睡。可结界之外,翼妖高飞,越过九河,无声地落回军营之中。
像暴风雨来前一般,这一晚的九河两岸的都祥和安谧,微风拂草,月明柳梢。
然而,卯时一到,震天响的军鼓声就自对岸而起,无数翼妖尖啸高飞,自九河上架过三十余条铁链,后头众妖借势而上,如爬虫一般密密麻麻地朝大乾城墙而来。
沈岐远倏地睁开眼,还不待说话,就见旁边的喜鹊已经将准备好的一叠符咒叼来放在了他手边。
他会意,飞快地结阵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