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默,与她一起进村,寻了一户农家买了饭食。
粗茶淡饭也是好吃的,如意吃得很香,但沈岐远没有动。
她瞥他一眼:“辟谷啊?”
“是你今天说的那个魏子玦吗?”他道,“我看不透他的神识。”
人家压根就没有神识,自然无法看透。
她将饭咽下去:“下午我就不陪大人了,您自己慢慢攒功德吧。”
沈岐远按下了她的筷子,墨瞳里满是不解:“你要让我独行?”
“这世间人都是独行的。”她哼声道,“孤零零出生,孤零零死去。你怎么就要特殊些?”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却仍是克制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
“好。”他答。
如意眼皮跳了跳。
苍了天了,她竟还觉得这人有几分无辜可怜,他什么也不记得,平白就承受了她的怒火。
“吃饭吧。”她软了点语气。
沈岐远端起碗,刚要张口,眉头就是一皱:“不对。”
“怎么?”
“你快吐出来!”他慌张地拍她的背,“这饭菜有问题!”
被他拍得生疼,如意正要躲,就见面前的桌椅都化成了一团黑雾,桌上碗碟摇晃着碎裂开,里头可口的饭菜变成了腐烂的人肉。
沈岐远脸色骤变,拉着她就出了这草屋。
方才给他们端菜的农妇笑眯眯地走过来问:“怎么了?”
沈岐远拔剑,二话不说就朝她劈过去。谁料这农妇反应极快,侧身躲过,桀桀笑着就蹿上了房顶,露出三条毛茸茸的尾巴。
“是青丘的妖怪。”他抿唇,“不太妙。”
青丘妖怪法力高强,若是之前他肯定也不惧,但眼下伤还没好,身后还有一个无法动用神力的人,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四周妖风大作,如意下意识地就站在了沈岐远的左手边。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暗骂了自己一句。这是什么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她现在都不是修神者了,还要与他并肩作战不成?
说是这么说,长长的狐尾扫过来的时候,如意还是下意识地与他配合,两人一左一右跃上狐尾,一人攻妖身,一人趁机找她的死穴。
浓厚的妖气溢满了整个农家院子,饶是多了一股别的妖气,沈岐远也不会觉得诧异。
“攻它背后到尾根那三寸。”如意找着了死穴。
沈岐远立马动作,躲避开狐妖的尾巴,左右移动着靠近它的后背。
狐妖甩出了一道紫色的锐击,如意飞身而上替沈岐远挡下,沈岐远便随之祭出斩妖剑,狠狠刺进它的尾根。
熟稔的站位,一寸偏差也无,她回头,依旧能恰好看见沈岐远刀刻般的侧脸。
如意一开始其实是想主修进攻之术的,但沈岐远对此道显然更擅长些,她才改成了主修防御,为的就是能与他同行。这千年来,他们也的确完成了很多别的修神者完成不了的任务。
可惜,她现在想替他挡攻击,只能用妖术。
不着痕迹地驱散自己身上的妖气,如意回头,就看见那巨大的狐妖自房顶轰然倒下。
“你如何了?”收回长剑,沈岐远皱眉看向她,“方才那腐肉可能会损坏你的经脉。”
如意顿了顿,索性顺势往地上一坐:“嗯,真疼。”
沈岐远有些急,俯身将她抱起来:“我带你去找宋枕山,他那里有药。”
这人的怀抱依旧让她觉得安心,如意想挣扎,意志却不太坚定。
算了。她想,反正沈岐远暂时不记得那些东西,她也可以大发慈悲,暂时不给他摆脸色。
不过,瞧这人这么紧张她的模样,真的不曾对她有半点私情吗?
东郊村庄到临安城的距离没有枯骨楼到岐斗山那么远,但抱着那么重一个人走,依旧是很累的。沈岐远手臂上还有伤,一路过去,汗水顺着脸侧直淌。
“我自己其实也能走。”她掀了掀眼皮。
他没理她,固执地将她抱紧,踩过溪石,踏上林径。热气从他身上蒸腾出来,哪怕风冷得刺骨,他怀里也像个蒸笼似的。
如意的气莫名其妙就消了不少。
这一次,走到城门口他也没松开她,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同一辆马车。
“你完了。”如意啧啧摇头,“以人间的规矩,你这算是坏我清白,要娶我才行。”
对面这人微微一怔,果然是皱起了眉:“你我何需依照人间的规矩。”
如意逗他:“倘若我非依不可,不嫁你就要嫁别人呢?”
沈岐远抿紧了唇,点墨的眸子里暗潮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