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颤了颤,沈岐远垂眼,寒声道:“侯爷这样的举止,是想拉着沈某一起进大狱?”
“哪会呢。”贺泽佑连忙摆手,“大人不说我不说,你我不就都相安无事?”
他冷笑,不给情面地起身:“今日酒菜都不合胃口,沈某先告退了。”
“哎,大人。”贺泽佑和如意同时伸手拦住了他。
眼里略带戾气,他抬眼看向她。
如意皱着眉,十分不悦地回视:“大人不想收礼也罢,做什么说酒菜不合胃口,这正菜还没上呢。”
竟是在意这个?
他气笑了,挥开她的手,却是没再往外走,只剜了她一眼。
贺泽佑看了沈岐远片刻,表情有些复杂。
他大概知道沈岐远想要什么了,一开始他也是打算给的,但真坐在这里看着身边的人,卑鄙如他也有些开不了口。
“再坐会儿吧。”贺泽佑艰涩地道。
如意伸手将沈岐远按回了座位上,不服气地把荷叶刚端上来的白仙鱼夹到他碗里:“尝尝。”
“有刺。”他皱眉。
如意捻起筷子,替他将刺一根根挑了,复又将碗推了推:“快尝尝。”
沈大人总算纡尊降贵地吃了一口。
白仙鱼鱼肉本就鲜嫩至极,加上厨娘高超的烹饪手段,实在是好吃。
眉心舒展些许,沈岐远点头:“可以入口。”
这人真是,好吃不说好吃,偏吝啬那两句夸奖。
她笑着摇头,又替他斟酒。
沈岐远神色明朗了些,越过她看向对面这人。
都是男人,对方什么心思彼此心里都有数,只是这一局,无论是哪个层面上来看,赢的都是他。
贺泽佑眼睫颤了颤,低下头抿酒。
他抢不过沈岐远,更别说现在整个侯府都摇摇欲坠,他只能先明哲保身。柳如意再好,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他从前没有要,现在又何必因小失大。
心里转了一圈,贺泽佑再抬头的时候,眼里就镇定了许多。
“意儿喝一杯吧。”他给如意倒酒。
如意抬眼,正对上他的眼眸。她似笑非笑,眼尾挂着些嘲弄,仿佛将他那点懦弱又无耻的心思看了个通透。
贺泽佑难堪地避开她,将酒倒满:“沈大人是宗族表率,又是朝廷栋梁,今日能一起用膳,是在下的荣幸。”
说着,将满杯的酒递到如意跟前:“意儿也这么觉得,是不是?”
如意看着杯中粼粼的酒,轻轻啧了一声。
什么情啊爱啊,在宁远侯眼里,都比不上他自己。这人极度自私,也极度功利,不把女人身上最后一口血喝干都不会罢休。
但她还是伸手接过了酒,一饮而尽。
贺泽佑垂眼道:“下个月家母整寿,便在会仙酒楼包上三十桌宴席,送到侯府去。”
侯府是有厨子的,还在外头包席,便是谢她了。
如意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酒至一半,贺泽佑借故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脚步在门口顿了许久,但终究没回头。
如意捻着酒杯笑着叹息:“大人如今还觉得我过分吗?”
若对面不是沈岐远,若她真是柳如意,今日便要被他送上旁人床榻,当他结交重臣的敲门砖了。让他和柳太师互相残杀,已经是最温柔的报复手段。
沈岐远面色不虞地问:“你在为他难过?”
“他也配?”她笑,“我只是为柳如意不值。”
她这样的人,潇洒惯了,自是没什么要紧,但像柳如意这样的大乾女子,看错一个人便是一辈子,回头路都难走。
说是这么说,但沈岐远还是讥诮地道:“贺泽佑也不差,年纪轻轻就封侯,也相貌堂堂,也风度翩翩。”
如意听得转过头来看他。
“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道。
眼里涌上笑意,她伸手抚了抚他的唇角:“从进门来就酸得很,大人今早吃了多少梅子?”
“你拿我当箭,一箭双雕,却想我有什么好话不成。”
想卖贺泽佑人情,又想拿他和贺泽佑当会仙酒楼的招牌,她什么都想,就不是真心想见他。
沈岐远冷着脸别开头。
露台上没有旁人了,如意坐近一些,笑眯眯与他举杯:“给大人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