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从来只有皇上、太后和皇后是真正的主子,其他人就算再怎么得宠再怎么张狂,也不过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就算无心争宠,争不了宠,但是若没有依靠,终究难以安心。娴贵妃娘娘跟在皇后身边久了,看来也是宽仁相济好相处的,你只要谨守本分安稳度日,不会错的。”苏梨末点拨道。后宫,站队真的很重要。当然,站好队,只是第一步,后面如何做那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嫔妾明白,多谢纯贵妃姐姐教导。”陈贵人说道,眼神有从前没有的坚毅。
“你肯这样想,我也能放心了。”舒嫔握着陈贵人的手笑笑。从前她不是没开导过陈贵人,只是她一向隐忍惯了,且又住在春熙宫在嘉妃眼皮子底下,一动不如一静,如今既已脱离苦海,又得了庇护地,许多事情真的要打算起来了。
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是棋子,安于被利用,才有机会利用旁人,若是毫无利用价值,成为弃子,哪日悄默声没了,不过是多一副棺椁,甚至草席。
霜降烹好茶奉了上来,三人坐着吃了会茶,正准备挪去暖阁里打马吊,就听到冬雪进来回禀:“七阿哥似是着了风寒,五六个太医去了阿哥所,院判宋仁也在。”
闻言,苏梨末沉思,她前些日子去阿哥所查看了三阿哥和六阿哥的一应物件,正殿里,皇后娘娘也领着人注意吩咐检查,且这两天雪住了,风也停了,虽说化雪比落雪时候更冷,但是只要多注意夜里关好门窗,吃饱穿暖,炭火供应当紧一些,不应该着凉的。
第36章
“可是伺候七阿哥身边的人有着凉风寒的迹象?”苏梨末询问道。之前也有过伺候的嬷嬷咳嗽了两声只当不妨事, 谁知道七阿哥就开始流清鼻涕,皇后娘娘为此还打发那个嬷嬷出了宫不许伺候,之后所有的嬷嬷都十分当心, 但凡身子不适, 绝对不会凑上前伺候的。
“并未, 如果有的话,想必此刻早就有动静了。”冬雪摇摇头。
七阿哥永琮是帝后和太后心尖尖儿上的人儿, 此刻风寒不适, 想必后宫的气氛又要严肃几分, 舒嫔和陈贵人对视一眼,均想到了此处,也不好再逗留在外, 起身告辞出了景仁宫各自回宫安静待着。
苏梨末歪在锦榻上,任由冬雪剥了上供的柚子给她吃,思绪却飘得远远的。七阿哥这风寒生的有些可疑。现在七阿哥七个多月了,身体素质比之百日之前还是好了不少,且有十几个人日夜静心的伺候, 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问题。难道当真是先天太弱了,实在活不下去?还是有人动了歪心思?如果真的有人动了歪心思,是否还有其他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又会是谁?
嫡子得万千宠爱于一身, 也是寄万千仇恨于一身。不受宠的孩子、无能的孩子,兴许还能好好活着,被寄予厚望望子成龙的孩子,反而连好好活着都成了奢望。
苏梨末长长叹了口气,就算她知道这个七阿哥寿数不过一载半, 但是此刻置身于这般境况中, 她不由感慨万分。她阻止不了历史车轮的进展, 她能做的,只是要更为精心的照顾自己和三个孩子,免受池鱼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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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多日,富察皇后坐镇阿哥所,衣不解带亲自照看七阿哥。四位太医轮值伺候,保证夜里随时叫得到人,从抓药煎药到看着奶娘服下化成乳汁喂养七阿哥,全程都有太医在侧,保证无半点疏漏,所幸七阿哥刚着凉风寒及时就诊,因此如此精心照顾了多日也渐渐好了起来。
小小孩儿鼻翼都擦红了,身子不舒服夜里睡不好,哭闹不休,大多是富察皇后亲自抱着哄的,因此七阿哥好了起来,富察皇后的身子倒是有些吃不消。况且她前番月子没坐好,到了冬日里,更易觉得身上寒津津的,裹得密不透风,也时常觉得肩颈处酸凉似有风灌进去,膝盖也酸楚疼痛。
忙完七阿哥这边回到长春宫也叫了太医来为她看诊,太医开了一些疏散的方子,又叮嘱皇后保暖为上,不可扑风,注重肩颈和腿部的保暖。听到这些扫琴琢磨了多种法子,最后在皇后穿的外裤膝盖处在内多缝制了两层,虽然行动上稍微不那么便利,但是比之前更挡风,暖合度也增加了不少,外出的时候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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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二,四公主景顺周岁礼。
吃罢早膳,苏梨末带着景顺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之前太后赏给景顺的红宝石,苏梨末让霜降镶嵌在了新做的帽子上,鹅黄色的帽子配着红宝石,又着一身石榴红如意云纹衣裳,当真是人间富贵花。
“皇祖母,皇祖母,”苏梨末抱着景顺刚进正殿,景顺就挣着要下地,苏梨末刚把景顺放在地上,这小丫头就迈着小短腿儿直直奔向太后,奶声奶气的喊着扒着太后的腿就要往锦榻上爬,然而锦榻有些高,她费了老大的劲儿也没爬上去,倒是把太后给逗乐了。
景顺看着周遭的人都在笑,自己也咯咯笑出声来。
太后一把捞起景顺放在了自己腿上,心肝肉的抱着疼,和蔼可亲,“天儿正冷,看走过来脸颊都有些冰,皇祖母给你捂着暖暖。”
“奶片,景顺吃奶片。”景顺在太后怀里蹭了蹭,凑到太后脸颊上啵亲了一口,咯咯笑道。
“小机灵鬼儿,备着呢,“太后扭头看着如画吩咐道:”如画,去取了奶片化开。”
“知道四公主要来,一早就备下了,现成的,奴婢去拿了来。”如画亲自去外间拿。
苏梨末请完安坐在下首的圆凳子上,看着祖孙二人玩乐,一脸温柔和顺。
“寒冬腊月里,最难将养冷得很,让照顾景顺的奶娘嬷嬷们多仔细着点,可别像七阿哥那般着了风寒。”太后一边抱着景顺喂她吃奶片,一边说道。
“臣妾晓得,日日夜里亲自查看景顺的寝殿确保无虞。”苏梨末应声说道。
“小孩子活泼爱动是好事儿,身强体壮,这一年来,景顺养的这般好就知道你费了不少的心思。皇上时不时也肯去你宫里坐坐,这样就很好,见面三分情,若皇上要是想不起你这个人,大半年不去你宫里一次,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别说其他人,到时候就是奴才也敢蹬鼻子上脸,凌驾于主子之上。”太后说道,面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时不时拿起手帕帮景顺擦擦嘴边的口水。
听话听音,太后这番话明里暗里在点苏梨末,且嘉妃的境况合宫皆知,宠妃一时的落寞困顿况且有如此遭遇,何况其他?这是在点苏梨末,就算有她这个太后做靠山,但皇帝那边的情分也是极重要的。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还年轻,可千万别走岔了路子。”太后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来自上届宫斗冠军的肺腑之言,苏梨末有那么一瞬间被醍醐灌顶,顷刻清醒了不少。
“臣妾多谢太后悉心教导,感激不已,”苏梨末感恩道,发自真心,看着太后怀中的景顺吃奶片吃的香甜,再次感激道:“景顺也得太后庇佑,今儿她满岁,特地抱过来给太后请安,恭祝太后万福金安。”苏梨末说着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看着景顺。
“万福金安,万福金安,”景顺嘴里虽含着吃食口齿不甚清晰,但学舌学的非常好。也不枉苏梨末这几天没事儿就让嬷嬷们多教她说万福金安。
果然,景顺一开口,乐得太后春光满面,一高兴,又让如画拿了一块上等羊脂美玉制成的玉佩赏赐给景顺。
周岁礼太后早早就备好,昨儿合宫觐见的时候就让苏梨末带回去了,是一副纯金打造镶嵌着各色珠玉宝石的领约,没想到今儿又得了一块上好羊脂美玉。看来太后是真喜欢景顺小奶包。祖孙已经渐渐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
“这里是五百两银子,宫里各处打点都需要使银子,你拿着罢,日后也更方便一些。”太后抬抬手,如画又端了五百两银子出来,用红布盖着。
“臣妾多谢太后赏赐。”看到是银子,苏梨末连客气都不想客气直接起身谢恩领受,没有比银子更实用的东西了。赏赐的珠宝玉石珍玩古籍,都是要登记在册,妃嫔只有使用的权利不能私自变卖换钱,可没有银子流通广。
看着祖孙又玩了会儿,估摸着景顺也该饿了困了,苏梨末告辞带着景顺回了景仁宫。晚上还要去春华馆,乾隆让人准备了周岁生辰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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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苏梨末重新梳洗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捡了上好的脂粉悉心的少量多次涂抹,精心描了柳叶细眉,玫瑰汁子制成的膏子当眼影和腮红揉匀敷面,又点了些口脂。
看到贵妃娘娘这般用心装扮,冬雪欢喜极了,不住口的夸赞:“娘娘这般装扮真好看,早就应该把好气色亮出来,梳个时兴的发髻,捡些鲜亮的簪子钗环戴起来。”
闻言,苏梨末噗嗤一声笑了,这丫头,“梳寻常的小两把燕尾头即可,没得累断脖子。”时兴的发髻大多繁复华丽,或者是大拉翅缀满珠玉,不是怕没鲜亮发饰戴不起,而是这般戴法人还没出门,脖子先断了。吃力未必讨好。
闻言霜降笑笑,按照苏梨末的要求梳了寻常发髻。
苏梨末则看着妆台上铺开的发饰,选了一套六支的蝴蝶纹样的点翠头面,并两支彩宝簪子,又捡了一朵绒花发饰点缀,虽然小巧,但胜在精美,不会被人轻易小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