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永琪回头四处望了望,看看永璋再看看苏梨末,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道:“皇额娘有了嫡子,皇阿玛十分欢喜,昨儿七弟挪宫的时候,皇阿玛和皇额娘都来了在阿哥所待了两三个时辰。”
富察皇后平日里不大来阿哥所,偶尔来也是过问几句就走了,乾隆虽然时不时就回来但也是略坐坐,从前永璜住在宫里的时候倒是经常来阿哥所过问他的功课待的时间比较久,如今永璜宫外开府,其他几个阿哥尚小,来也只是过问一下三阿哥和四阿哥的功课,因着他们两个也是刚开蒙没两年,所学有限,因此略问问考较一番便走了。
如昨日那般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许久没有过了,至少对他们几个团子是从来没有过的。
“纯娘娘,皇阿玛是不是有了嫡子就不喜欢我们兄弟几个了?”永琪问道,稚嫩的脸上带着疑惑。
永琪这番话问出来,苏梨末楞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哪里回答,看看永琪,再看看永璋,两人面有不愉,想必都是因为这件事。小孩子其实是很敏感的,很会看周边人的脸色,很知道好坏。看来必须好好开解一番,否则不知道日后会酿出什么风波来。
“怎么会,你们的皇阿玛啊,对待你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你们如七阿哥这么小的时候搬到阿哥所,皇阿玛也是陪着来的,同七阿哥没有半点分别。只是那时候你们也刚出生几天还是襁褓婴儿,怎么会记得呢?”苏梨末放缓声音,温声说道。其实她也不知道,但是团子们也不知道啊,他们需要知道的是,皇阿玛待他们的心思和对七阿哥是一般无二的。
“真的吗?皇阿玛也是这么看顾我们兄弟的嘛?”三阿哥永璋终于开了口。
“当然,当时额娘同你们皇阿玛一起来的,收拾了好半天,生怕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直直张罗了两三个时辰。愉妃送五阿哥来的时候本宫也知道,也是如此,无半分区别。”苏梨末看着阿哥们,面不改色一脸真诚的扯谎道。
“可是四哥说,皇阿玛有了嫡子,我们都只是庶出的皇子以后再也不会受重视了。”五团子永琪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小脸儿写满了难过。
“宫里讲究嫡庶尊卑,七阿哥是中宫皇后娘娘生的,身份贵重是嫡子不错,皇阿玛也对他寄予厚望,但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擅长音乐的囚牛,有喜好格斗的睚眦,有喜静不喜动的狻猊……各个威武霸气,你们能说哪个不好吗?”苏梨末举例问道。
上古神话里看过,这题不难。三阿哥和五阿哥思索了半天,均摇了摇头。
“你们也都是皇阿玛的好儿子,皇阿玛自然对你们每个人也都是寄予了厚望的。”苏梨末摸了摸永璋和永琪的头安抚道。
“真的吗?”三阿哥永璋反问道。
“当然,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苏梨末揉了揉永璋的脑后勺,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呢,有一点额娘要叮嘱你们,皇阿玛向来喜欢知礼守礼的好孩子,你们对待七阿哥既要有对待嫡子的恭敬就像恭敬皇阿玛皇额娘那样,也要有做哥哥对弟弟的爱护谦让,先君臣,后兄弟,明白吗?”
“先君臣,后兄弟?”这六个字单说每个字,五岁的永琪都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合在一起一时间他无法理解。
但是八岁多的永璋倒是听明白了,看着他脸上顿悟的神情,苏梨末知道他听懂了,“永璋,你是哥哥,日后要起到带头的作用,好好照顾弟弟们,也要带头对七阿哥恭敬有加,明白吗?”
“儿子明白。”永璋小大人模式儿的点了点头,顿时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不少,好多弟弟要看顾。
这些话六阿哥永瑢是一个字没听懂,他一个两岁出头的娃娃,满心满眼都是额娘食盒里装的美食,在吃不到嘴里就要哭鼻子了,一个劲儿扯额娘的袖子。
“好啦好啦,今儿额娘给你们带了红豆沙小圆子,这三碗加了蜂蜜,这一碗没有加蜂蜜的是给永瑢的,”苏梨末说着端了三碗出来,另外一碗留着给四阿哥。
闷闷不乐了一天,今儿被开解又吃到了好吃的食物,三个团子又快乐了,一个吃的赛一个香。
四阿哥永珹在寝殿的小书房临摹字帖,外间食物的香甜直沁肺腑,对话自然也是句句都听到了耳朵里。怎么纯娘娘和额娘说的不一样,一时间他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额娘说的对,还是纯娘娘说的对,但是纯娘娘带的食物肯定是对的。
还要再煎熬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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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下了早朝用罢早膳不放心七阿哥来看了一圈,正要走,路过偏殿月洞门的时候,又听到小院子里动静不小,看时辰知道是纯贵妃在里面,便驻足,想看看她今儿又带了什么吃食祸害阿哥们,正准备抓个现行进去教育一番,谁知道纯贵妃和儿子们的刚好在谈话。
温柔低缓的声音传来,听到纯贵妃胡诌每个阿哥搬进阿哥所的对话,乾隆摇摇头,圣心不悦。
然而下面龙生九子,各个威武霸气那番对话,是乾隆没想到的,特别是先君臣,后兄弟这六个字,让乾隆紧锁的眉头顷刻间被熨平了,勾了勾唇。
自入潜邸到进后宫这些年,乾隆倒是不知道纯贵妃口齿这般伶俐。每每见到她,都是低眉顺目,过于温柔和顺像一盏白开水,乏味。
生产完景顺后,又一心一意扑到吃喝上去,乾隆生怕她带坏了阿哥们多有不放心,已经在给阿哥们物色授业师傅,下个月就准备让永璋和永珹去上书房,今儿这一番话,让乾隆提着的心稍稍松了一些。
看着阿哥们抱着碗吃的开心,乾隆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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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天气多变,两场雨淅淅沥沥了几天,不见晴好。
虽说已是四月下旬,但雨天早晚温差大,又易起风,寻常人穿暖避雨倒也不妨事,只是七阿哥尚未满月且先天弱又早产了几日,小小孩儿最难将养,住进阿哥所不过十日的功夫,便着了凉。
奶娘和嬷嬷们精心伺候了半日不见好转,连忙禀告了富察皇后又请了四位太医联合会诊。
富察皇后得了信儿匆忙赶往阿哥所,看太医踌躇不定,迟疑未决,连声问道:“七阿哥到底怎么样?好好的怎么会着凉?只说妨不妨事?”
第24章
太医院院判宋仁只得上前来回话,捡了话小心道:“连日阴雨绵绵,天气多变,七阿哥怕是扑了风着了凉,有些流清涕加咳嗽,微臣已经携其他几位太医会诊拟定了方子,只需熬药让奶娘喝下去化作乳汁喂养七阿哥,相信用不了几日就会好的。”
闻言,富察皇后如释重负,然而大气还没喘两口,院判下面的一番话,让富察皇后再次惊悸不安。
“只是七阿哥先天不足,兼之又早产了多日,身子较寻常婴孩弱一些,一定要好好照料,万不可再着凉。”院判宋仁小心翼翼掂量着回话,既要传达对意思,又不能吓着娘娘。
听到先天不足,早产多日,富察皇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扶着扫琴的手好容易才站定了。
怀着永琮的时候她就百般不适,到了孕后期更是,到底是她身子不好连累了七阿哥,她这个做额娘的心里怎么不煎熬。
期间乾隆和太后也多次来看过七阿哥。
随后多日,富察皇后除了夜里回长春宫,白日几乎都待在阿哥所,悉心照顾七阿哥,伺候的众人也更加上心,不敢有半点疏漏。
七阿哥永琮渐渐好了起来,富察皇后总算能松口气。
富察皇后尚未出月子,身子本就虚弱不堪,连日来硬提着一口气儿照顾七阿哥,日夜悬心,如今这一松气,整个人就累倒了,昏在了阿哥所,被抬回长春宫。
虽然回了长春宫,但是想着七阿哥,富察皇后终日惴惴不安,夜里难以入眠,白日食物难以下咽,总担心七阿哥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今儿起风了,嬷嬷们是不是关好了窗子,明儿大太阳,七阿哥盖得会不会过厚蹬被子怎么办,暗里不知道流了多少泪珠儿。
扫琴看富察皇后整个心思都在阿哥所,在长春宫待着养病也是人在心不在,整日里惶惶不安,便提议,“娘娘,要么跟皇上说说,把七阿哥接回长春宫来养育吧。”
“本宫作为中宫皇后,后宫典范,怎么能坏了祖宗规矩,况且前番因着七阿哥要不要送到阿哥所养育的事情,群臣沸议,本宫不想皇上为难只得把七阿哥送去了阿哥所,如今才十几日的功夫就要再接回来,不知道前朝又要掀起什么风波。”富察皇后说着泪珠儿就吧嗒吧嗒往下掉,“七阿哥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本宫比谁都煎熬,恨不能替他受了。”
“娘娘……”扫琴知道再劝无益,只得拿起帕子擦去富察皇后的泪珠,“可不能再流泪了,月子里流泪眼睛可是要哭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