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端着碗,给谢琅玉夹菜,夹的他碗里满满的。
谢琅玉有些好笑,见她还要夹,便给她夹了个四喜丸子,道:“你自己吃。”
明月这才罢手,顾着自己的碗了。
赵全福看着两人吃膳,笑道:“姑娘像个小孩,吃膳还端着碗呢。”
明月没忍住笑了一下,怪不好意思的,在外边不许端着碗吃,她一向也是不端的,以往在苏州的时候也没这个坏毛病,到了京城,在自个屋里的时候,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喜欢端碗了。
谢琅玉给她夹了藕片,他已经吃好了,一只手臂搭在明月的椅背上,笑了笑,道:“她年纪还小。”
明月原本想要放下来的,索性便继续端着碗吃了。
赵全福给两人盛了汤,笑道:“合着老母鸡煮的,鸡肉炖的烂烂的,山珍又鲜,别提多好喝了……”
鸡汤是黄色的,瞧着却一点都不油腻,鸡肉炖的酥烂,兼着一些山货,闻着是真的鲜。
明月吸了吸鼻子,笑道:“我喜欢吃这样的 ,老先生你也喝去。”
赵全福背着手,在一旁捡了个凳子坐了,道:“老奴早喝了,肚里都转了一圈了。”
明月又叫谢琅玉喝,谢琅玉很捧场,跟着喝了一碗。
明月喝了鸡汤,觉着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胃口也喝出来了,还能再吃一点,紫竹给她添了饭,她吃了还没两口呢,屋里的帘子就被人掀起来了,一股冷风吹进来,明月跟着往外边瞧。
是门口还没下职的嬷嬷,讲皇帝召见谢琅玉。
谢琅玉还没讲话,明月就放了筷子,惊讶道:“这么晚……现下就要去啊?”
这都要亥时了,到了要休息的时候了。
谢琅玉没讲什么,先对嬷嬷点点头,叫她下去了,这才对着明月道:“可能是户部的事情,有个官员失踪了,陛下召见我去问问。”
明月这才放心一些,不由看着谢琅玉道:“那你去吧,路上又不好走,怕是要好一会才能到……”
谢琅玉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吃饱了吗?”
明月没吃饱,谢琅玉走了她也没什么心思吃了,但是怕耽误他出门,便拿热帕子擦手,边道:“吃饱了,你快去吧,路上要小心看路,还在下雨呢。”
谢琅玉靠在椅背上,见她碗里还剩了大半,便道:“没事的,没吃好就再吃一点,你吃完了我再走,不着急。”
见谢琅玉是真不急,明月也想同他多待一会,便又吃了小半碗,吃完便去后边洗漱了。
谢琅玉穿了件披风,带上剑,这才出了门。
外头黑漆漆的,现下还在下雨,路上的灯笼也都撤了,远远瞧着影影绰绰的。
赵全福不放心还要跟着上山去,谢琅玉叫他留下来,轻声道:“有事就去山上叫我,院里没人……留个人陪着她,再拿着我的腰牌去前边找一队人在外边守着。”
院子外头该是有嬷嬷守着的,但这院子里住不开,谢琅玉不在的时候,通畅都是从大院里直接挑一队人,守一整夜的岗。
赵全福连连点头,把谢琅玉送出了院子,见外边的雨越下越大,还想把谢琅玉往上送一截。
谢琅玉撑着伞,语气温和地制止了,道:“回去吧,就几步路,天气不好,一会上山要注意脚下。”
赵全福这才作罢,连声应了,只目送谢琅玉同守在门外的部下们踏入了雨夜中,远远地瞧不见人影了,这才打了伞又往大院去调人了。
雨水从山顶往下流,路上的青石台阶都有些打滑,谢琅玉一步一步地走得很稳。
边上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低声讲着那个失踪官员前一个月在衙门里的动向,谢琅玉静静地听着,男子分神讲话,脚下一个打滑,差点迎面摔下去,叫一旁的人扶住了。
谢琅玉停住了,等他站稳了才继续走,道:“到了再讲吧,注意看路。”
男子叫钟持,尴尬地点了点头,不再讲了。
等到了一片平缓的小路,皇帝的两仪殿已经能瞧见灯火了。吴清源穿着油衣,手里拿着一叠纸,同谢琅玉讲起了顾治成的事情。
谢琅玉干脆停住了脚步,等到差不多了解了大概,没讲什么,直接带着人进了殿里。
钱德全正靠在殿外的大柱子上歇息呢,他身旁还陪着几个小太监,管他叫干爹,他脸上带着笑,都应声,经由边上的小太监提醒,才瞧见了谢琅玉,连忙笑着迎上来了,道:“里头正忙着呢,怕是要等一会了。”
谢琅玉笑了笑,收了伞交给小太监,又给自己拍了一下肩上的水汽,道:“公公怎么在门口站着,不去偏殿歇歇。”
钱德全叹了口气,笑道:“奴才得守着啊,陛下这几日胃口不好,下午的膳都没吃呢,殿里吵得不可开交,奴才得见缝插针,寻个时机进去劝劝陛下才好。”
谢琅玉看了他一眼,没接旁的话,只笑道:“公公辛苦了。”
钱德全一笑,也不提了,只道:“不辛苦,哪里辛苦,三爷倒是能去偏殿里歇一歇,喝口热茶也是好的。”
谢琅玉没去,同钱德全一齐守在殿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闲话。
钱德全揣着手看着外头,唏嘘道:“越下越大了,狩猎怕是要推迟了……六月的雨不好断啊,下一个月就有意思了。”
谢琅玉跟着看了一眼天色,天边黑沉沉的,像是破了个口子一样往下倒水,他没讲话。
雨夜寂静无声,冷风直直地往人身上吹,谢琅玉静静地等了有两刻钟,里边才传来动静,叫谢琅玉进去。
殿里比外边温暖一些,两仪殿素来是皇帝办公的地方,前后通畅,空间很大,谢琅玉进去的时候,屋里正在吵,站了十来位官员,谢琅玉大致扫了一眼,都是熟面孔,他没出声,只给皇帝拱手行了礼。
皇帝摆摆手叫了起,便又看着先前讲话的那个臣子,谢琅玉同左右的人示意一番,入列静静地听了会。
谢知也在殿里,待到旁人又吵起来的时候,他低声同谢琅玉讲了两句话,谢琅玉点点头,大致明白了。
从去年年初开始,玉门关连连吃败仗,百万军饷流水一样送往前线,连个响声都听不见,边关战死的名册一月比一月厚,这个月的战报下午传到了皇帝的案头,联合着前月户部的事情,像个引子一样勾起了党派之间的混战,且玉门关还失了一道重要的关卡。
方才讲话的那个文官讲完过后,殿里静了一会,就听见顾治成笑道:“照微臣看,这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这么吵下去是没结果的,边关的那个主将办事不力,撤了便是……”
身后一个官员立马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微臣以为不可,陈将军带兵十年,前线的状况除了他,没有旁人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