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没能看多久,一旁就有人念起了述婚诗——羣祥既集。二族交欢。敬兹新姻。六礼不愆。羔雁总备。
玉帛戋戋。君子将事。威仪孔闲。猗兮容兮。穆矣其言。
明月听着,边被谢嬷嬷扶着上了花轿。
一旁有个穿袍子的小黄门,长得格外喜气,笑道:“新娘起轿喽——”
明月坐好了,轿子就叫人稳稳地抬起来了。
从渡口到西城谢府,嫁妆同谢氏的聘礼,长长地看不见头尾,一路都有百姓跟着围观捡喜糖,明月的耳朵就没清静过,走了快一个时辰,日头已经垂在天边了,终于到了谢府。
谢府门户大开,来宾们围在门前等候,远远见花轿来了便开始躁动。
明月在轿子里踮了踮脚,手里的桃子都捏出水了,她赶紧松了手,手指蜷了蜷,也没位处擦,车帘已经叫人掀开了。
明月闭了闭眼睛,模模糊糊看到有人弯腰探进来了,低声道:“来。”
明月心里一动,把手递给他,谢琅玉牵住了她,握着她黏腻的手心,握得更紧了一些,牵着她下了轿子。
小黄门扬声道:“新妇到——”
谢琅玉牵着她站稳了,便松开了明月的手,明月手里的桃子水也干了,接着又被钱夫人塞了段红绸,她另一只手还握着那个软塌塌的桃子,袖子就被一个‘出轿小娘’扯了扯,小女娃顶着画的红扑扑的小脸,大声道:“新娘同我走——”
明月笑了笑,跟着小女娃走了,另一边还牵着谢琅玉,两旁都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人们说笑的声音,两人就这样一齐进了大门。
沿路都有人在说笑讲话,间或有些小童顽皮,大叫道:“新娘子来啦!”
明月走了约莫两刻钟,一路上都有人围着看,终于停住了,低头看着脚下的福纹地毯,隐约猜到这是来到了正堂。
正堂里华贵,摆件无一不精巧,屋梁上挂着红绸,紫檀桌椅摆了一整套,现下坐满了人,都笑着看着堂里站着的一对新人。
一个听着年纪很大的男子咳了一声,屋里就默契地安静下来。
明月猜这就是主婚人了,谢琅玉站在她身侧,明月能看着他垂在身边的手,罩着手臂的红色的衣摆,他方才就用这只手牵了自己,手心里估计还有桃子水。
明月东张西望像是被谢琅玉瞧见了,急着就听见了谢琅玉轻声道:“这是主婚人,叔伯父。”
明月轻轻地嗯了一声,忍不住笑了笑。
谢叔伯摸了把胡子,看着正堂里的两人,他站在主位旁,沉声道:“今逢佳日,新妇进门,乘风娶妻。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
一旁的人都安静地听着,谢叔伯道:“见礼,奏乐!”
伴着外边的丝竹声,谢叔伯道:“一拜天地——”
明月牵着红绸,拜了。
谢叔伯又道:“二拜高堂——”
明月转了身,看到主位上隐隐约约做了个仪态端庄的妇人,一旁的位子是空的,搁了牌位。
拜了过后,谢叔伯道:“夫妻对拜——”
明月牵着红绸,同谢琅玉一齐弯了腰,能看见他漂亮修长的手指,正握着红绸的另一边。
一旁的小童连忙从臂上的小篮子里抓了桂圆红枣花生往外抛,边上的人都笑起来,看着瓜果掉在新人身上。
谢叔伯背着手道:“摆见公婆吧。”
二人又对着高堂一拜,云竹端了茶水,明月接了,便跪着给大谢氏敬茶,“请婆母喝茶。”
大谢氏笑着喝了,道:“快起,愿你们夫妻和睦,同舟共济,日后美满。”
谢叔伯也不再面色严肃,道:“点了龙凤烛,迎新人入房吧。”
前边连忙来了两个大丫鬟,折腾了许久,外边天色已经微微暗淡了,两个丫鬟举着龙凤烛,在两旁的笑闹声中将新人送入了洞房。
明月牵着红绸,感觉后边跟了一群人,走了许久仿佛还过了院子,后头有人讲很宽敞之类的话,这才到了婚房。
明月被钱夫人扶着坐在了喜床上,床上推着红枣桂圆之类的玩意,坐着不太舒服,眼前一片晕红,模糊地瞧着两边站满了人,高的矮的,挤满了屋子,都看着二人。
钱夫人穿着深色的福纹大袖衣,她算是全福之人,这事情也没少做,就是少看到新人两个都生得这样好的,女郎漂亮婀娜,郎君高大俊美,她瞧着也高兴,现下手里拿着一柄秤杆,笑道:“夫妻坐床,日后和和美美,请郎君挑盖头。”
边上传来一阵起哄声,都要瞧瞧这个打京城来的新娘子美不美。
谢琅玉接过了秤杆,明月透过红绸,看着他走到自己身前,拿秤杆的一端,小心地挑起了眼前的红布。
明月垂着眼睛,眼前终于大亮,余光瞧着好多人围着站着,前边是谢琅玉大红的衣摆,有人在低声讲话,还有人笑道:“好漂亮的新娘子啊。”
周围的人围着讲吉祥话,不住地往明月脸上打量。
明月不敢抬眼,不晓得谢琅玉是什么表情,只能看着他拿着秤杆的手背在身后,好像正垂头看着他。
倒是没有闹洞房的,怕是都顾忌着谢琅玉大病初愈,提也没人提。
谢琅玉很快被人拉着去前边敬酒了,好些亲眷留在了屋里,陪着苏州来的新妇。
屋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瞧着明月,还有人小声讲话,明月不动声色地在屋里看了一圈,一动也不动,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这屋子像是新修缮过的,比明月原来的屋子大了两倍有余,渺茫地扫了一眼,家居摆件样样精贵,京城偏向大气华丽的风格,这修的也大气雅致,偏偏还容了些苏州的精致小巧。
明月现下坐在拔步床上,两旁的床帐都打起来了,系着漂亮的结,屋里到处都是喜庆的颜色,还有股好闻的香味。
明月身前围了一圈陌生的夫人女郎,都穿着京城流行的服饰,笑着打量她,间或同同伴低声讲两句话。
一个穿青色福纹广袖长袍,头戴玛瑙头面,瞧着三四十岁的女子坐的最近,她细细地看着明月的脸,笑道:“好俊的女郎啊,怪不得咱们乘风动了凡心。”